第70章 记者_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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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记者

  小少爷肯定是答应了。

  看先生上车之后的心情,和低头操作手机聊天的频率就不难推测得出来。

  明禄放了心,由副驾转回身,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明危亭:“先生,这是到时候可能用得到的部分。”

  明危亭放下手机,伸手接过文件夹。

  邮轮事故的事他全程亲自处理,即使是在医院这些天,一切也按照当初定下的章程运转。

  明危亭大致看过一遍,心里有数,合上文件夹放在一旁:“禄叔。”

  生意的事按部就班,总会有事故和意外发生。只要处理及时妥当,收尾的事项固然繁多琐碎,但难度并不大。

  明危亭问:“舆论是什么情形?”

  船只航行,要面对的是变化莫测的天气和水文,海难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问得显然不是这次事故引发的舆论。

  明禄自然清楚,没有立刻回答,稍一沉吟才开口:“没什么问题,先生,淮生娱乐做得很好。”

  这些天陪明炽休养复健,家里没有人会提这些。

  明禄固定会关注进展,偶尔也会同淮生娱乐的管理层有所联系,但也并不会把这些事转达给明危亭。

  明炽对影子先生的变化相当敏锐,一旦明危亭的情绪有了异样,他几乎立刻就能察觉。

  在明炽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是刻意维护着完全不必烦恼的的轻松环境,把一切嘈杂都隔在望海别墅外,不想让外界的任何事来干扰他。

  但两条线总不会永远并行。邮轮事故和海难的乘客终归会有交点,当初的那个年轻人失踪在冰海里,这件事总会随着一切收尾而被再度提起。

  ——如果明炽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永远和他们一起去公海上生活,最多只是作为船长、见一见邮轮上来往的客人,那自然完全无所谓。

  公海不是主权领土,如果不考虑可能短暂爆发的纷争、不考虑危险,这样的生活最多只是稍微有些枯燥和单调。

  就像上代先生和夫人。

  夫人跟着先生上船,除了探亲就几乎不再回岸上。

  当初那个叫父母头疼不已,会拉着先生去骑马、又因为先生坐在马上不敢动笑得直不起腰的小姑娘,拿着面具哼着歌,被先生从琳琅的灯会牵着手离开陆地,最后也慢慢变成了稳重沉静的明夫人。

  明危亭闭着眼,听着禄叔说:“这是父亲最后悔的事。”

  明禄停下话头,明家的总管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然后才笑了笑:“是。”

  “先生。”明禄说,“您比您想的更了解您父亲。”

  明危亭靠在座椅上,摇了摇头。

  他依然不了解父亲,只是他想,或许他和父亲是一种人。

  他从小就认为,自己会遵循和父亲相同的轨迹。去做那个“先生”,去协调和处理公海上的事,去做生意,然后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

  船在海上走,海底的暗流潜礁有时会相当复杂,水文状况未必都能被仪器测出来,每条航线都需要前船来探。

  他跟在父亲后面走,不论势力纷争还是生意,父亲探出的暗礁就会告诉他避开。

  “唯独这件事。”明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禄回过身看他,停了停,缓声开口:“先生到最后也不清楚该怎么做,所以把航线留给您。”

  明危亭按了按额角,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他到现在依然坐不惯车。

  和船上相比,车窗外的

  场景变动实在太快了,在海上航行一整天,也未必会看到一路上这么多的变化。

  所以,母亲一定也有相当久的时间坐不惯船。

  “资料里说。”明危亭收回视线,看向那个文件夹,“淮生娱乐的记者会,想请我们配合,他们要发布什么?”

  “未必是要发布什么,先生。”明禄说,“文娱领域的记者会通常是回答问题。”他想了想,又解释,“对他们来说,问题是需要回应和解答的,尤其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需要通过记者会来表明态度,很多人在等答案。”

  明禄没有自行决定这件事,只是原话转达:“他们不需要我们的额外帮助。只是因为可能会有部分回复涉及到邮轮事故,需要和我们提前商量,确认一下对答模板。”

  明危亭点了下头:“不需要模板,他们可以随意说。”

  明禄像是不意外这个答案,笑了笑:“随意说的话,有些字眼被抓住借题发挥,他们担心会对我们不利。”

  “没关系。”明危亭说,“原本就是失误导致的事故,没有必要推脱。”

  明禄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回消息,又听见明危亭开口:“禄叔。”

  明禄把确认的消息发出去,回过头:“先生?”

  “开车难不难?”明危亭看窗外,“我想学驾照。”

  明禄愣了半晌,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来:“不难,不难。”

  “很简单,原理上和开船差不多,等回家让小少爷教您。”

  明禄放下手机,笑着保证:“肯定一学就会了。”

  ……

  发布会结束,淮生娱乐也整理出了这段时间的大致舆论情况。

  两边的会场地点相隔不远,方航索性亲自送过来,见了明禄一面。

  明禄已经有些天没见他,被敲开门时,还有些惊讶:“方经理伤好了。”

  “好了。”方航有些哑然,点了点头,“所以最近总被盯着,我看他们还想揍我一顿。”

  他和明禄已经打过许多交道,逐渐不再局促畏惧。

  这段时间淮生娱乐的状况越来越好,外界的阻力已经解决、一群人几乎是赌着一口气拼命做事,不论怎么都能逐渐走上正轨。

  方航还带了一摞代表公司状况的财务报表和资源目录,同时带了淮生在业内的评分状况——他知道这些对明家完全没有用。

  他只是把它们带过来,像以前每次一样,一张一张整理好全放在桌角,就像交给了什么人。

  方航把纸张的边缘全都理齐。他迎上明禄依旧探寻的视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检查了下应该已经消肿了的嘴角。

  ……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完全不是明禄的问题。

  上一次方航是真的被揍得相当惨。

  方航其实没有对任何人细说过这件事。

  他们约好了不能告诉任何人——毕竟一群早已经成家立业、出去也是能在记者会上侃侃而谈的新锐管理层,完全没有规矩地打成一团……这种事不论怎么说,都太不适合在业内流传了。

  他们是真的不论怎么都想打一架,所以方航倒也不是单方面挨揍,影视制作部经理被他打青的眼睛也才彻底消下去没多久。

  他们只是很想打一架。

  很多事在发生之后,其实并不像是人们预测的那样,顺序一定是“产生情绪、作出反应、给出应对”。

  尤其是一件真的完全没有准备好的事。

  情绪是最后才慢慢苏醒的。

  是在已经做了所有合理的需要的应对,

  给出了所有该给的反应之后。

  好像要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等什么东西慢慢腐蚀掉那个厚重的铁壳,让里面的情绪淌进身体深处。

  那条有关公司内部管理章程的讲解和澄清,是淮生娱乐的官博目前发布的最后一条内容。

  转评都很多,不由分说的宣泄责备也在情理之中。公关部来问需不需要处理,方航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然后他试着想小骆总会怎么做。

  好像什么也不会做。

  要是小骆总还在,这条微博就会被官方置顶挂在那。

  指责公司管理制度也好、有些理想化的分析也罢,不会限制评论,让公司的艺人最大限度避免受到牵连的抨击和谩骂。

  所以方航他们就也什么都不做,只是把这条微博置顶,至于

  视频没有剪辑过,是方航在储存卡里找到的。

  他们在发布了这两条微博之后,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于是官博的更新就暂时停在了那里。

  评论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多,开始有人问《火苗》的主角究竟是谁,有人问他们那个邮轮失事的海难失踪者名单里的名字是不是重名,有人追问小骆总不是在医院里养病,怎么会出意外……问题越来越多,所以他们统一回复,会择日开一场记者会。

  “发了那条微博之后,我们的一部分艺人……情绪很激动。”

  方航轻轻扯了下嘴角,他看出明禄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所以坐下说:“有个小孩儿,才成年没多久,一直管小骆总叫哥。”

  是个从选秀里脱颖而出的小歌手,叫向栾,当初就因为类似的事和评论区吵架,被追着黑过,这回也是重点的监护对象。

  他这一年的资源和发展都相当不错,流量早今非昔比,一旦这时候再出事,绝不是当初那种小打小闹的规模。

  出事的下一秒经纪人就收了他的手机,带着团队从早到晚地盯着他。好不容易才用“小骆总在医院疗养、不能被打扰不能操心”这种话把人安抚住。

  结果这两条微博发出来,向栾就撞开了方航办公室的门。

  ……

  起初其实还是有人按着的。

  十九岁的男生有的是力气。经纪人玩命按着他,不断重复骆总只是失踪,失踪就依然还有生还的希望,不一定就是回不来了。

  “我知道!”向栾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按着,还在挣扎,“我不是为这个!我哥他当然活着,他肯定长命百岁!”

  这个年纪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向栾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喊:“说不定飘到哪个岛上被人捡去了,就让人救了!那群人就是找不着!”

  “那你还胡闹什么!”经纪人也急了,吼了他一句,又缓和下语气,“行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舆论是这样……”

  “我知道舆论是这样!”向栾的声音带了哭腔,“我就是不知道我怎么也这样!”

  经纪人愣住,皱起眉看他。

  “我就是难受。我怎么偏偏这一回就听话了,我怎么就觉得他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紧,就觉得他肯定有办法,就觉得他那么稳,肯定不会难受。”

  向栾躺在地上,他断断续续地说话,眼泪全往外涌:“他让我长记性别沾他了,我就真的不沾。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去找他说一句我相信他……”

  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骆总心里肯定知道,他要是在这儿——”

  “我哥在这儿我也这么抱着他腿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向栾扯着嗓子喊,“我对他说一万遍我信他!

  他睡着了我蹲他床边上喊!”

  向栾彻底不管了,甩开按着自己的胳膊,用力蜷起来:“他不是最不愿意看见公司里打架闹矛盾吗!不是最受不了艺人挨欺负难受吗!我都这么离谱这么不懂事了,怎么还不回来训我啊!”

  ……

  他吼出来这句话,办公室里却反常地静了静。

  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被他用力推开手,却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向方航。

  “我就是难受,这些天想起这件事就难受,我谁也没怪,我就是想来挨一顿打。”

  向栾哭不动了,哑着嗓子低声说:“你们打我一顿吧。”

  经纪人反而不拦着他了,过了半晌退开起身,也看方航。

  方航揉着嘴角,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关了办公室的门。

  ……

  向栾的理想没能完成,不过相差的也没有远到离谱,他大概是第一个徒手参与娱乐公司管理层干架的艺人。

  这一架究竟是为什么打的,其实也已经没人说得清。

  可能只是因为憋得太难受。

  因为不论怎么埋头苦干、怎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好像还是解决不了多少,所以就想不如索性一拳头打出个窟窿。

  也可能是像向栾说的……万一有那种可能呢?

  当然非要这么说就有点太乐观、太什么都敢想了,但归根结底,这种可能性的概率依然存在——不然失踪名单也就不用被叫做“失踪”,直接归类成死亡了。

  《火苗》里也发生过一次失踪,那一次失踪的人在三年后回来,只是从骆炽被变成了骆枳。

  这一次的失踪,是不是也存在另外的那一种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在官博的评论区里,被讨论最多的,其实同样也是这种可能。

  因为官方给出的结果一直都是“失踪”,所以即使骆家的那些人已经办理了死亡证明、也亲口证实了这件事,评论区里不肯接受这个结果的人,也依然占据着相当的比例。

  说不定真是被什么人救走了呢?

  说不定一直没有音讯,并不是因为出了意外,而是因为别的什么特殊情况呢?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更多佐证。

  在海边看日出那个视频,即使当时发生的事并不足以引起特别注意,但事后已经知道了问题再向回推,就很容易发现骆枳当时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腿上使不出力气,头晕耳鸣,记不住事……再结合之前的传言,就算任家那个医院竟然真的没给人做检查,也已经不难分析出些可能的情况。

  “再加上……最近还有个帖子。”

  方航攥了攥拳,喉咙动了下:“一个,一个挺日常的记录贴,是颅内占位的病友论坛发的。”

  明禄忽然问:“你们也逛这种论坛?”

  “后来会逛。”方航低声说,“我们想确认小骆总是不是生了这种病。”

  他们也知道这样干毫无意义徒增烦恼,但就是忍不住。

  一旦闲下来,他们还是会反复拿当初心大到竟然忽略过去的那些细节,去和论坛里提醒注意检查身体的精华帖对照。

  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当初就不能仔细一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

  ……前些天,他们在论坛里意外看到了个帖子。

  “一个小女孩的父母,记录孩子病情治疗痊愈的过程,提到了个大哥哥。”

  方航看了一眼明禄的神色,又立刻补充:“没有正面照片,也没有透露任何信

  息,他们把对方的隐私保护得非常好,就是——就是有个影子。”

  “有个影子。”方航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都觉得这些话相当离谱,“我知道这种想法太离谱了……但小骆总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就会那样窝着。很多次开会,我们敲门前,就先从门缝里看影子。”

  骆枳身上的旧伤太多。他不是疤痕体质,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可见的创痕,但那些伤都在身体里蛰伏着,动辄出来可着劲地折腾他。

  有时候骆枳腰上不舒服、耳鸣和头晕又发作,但他还是很想打游戏,就会抱着手机那么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他们就知道开会不要说废话,最好在开完会以后没收小骆总的手机,把他按在沙发里盖上毯子。

  小骆总非常好养,这样把人蒙着脑袋按在毯子底下,轻轻地拍背,要不了三分钟就会睡着。

  方航想到哪说到哪,低声解释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话题拐到这里。但他总有种直觉,面前的明家总管似乎并不介意他把这句话问出来。

  ……他甚至怀疑,对方并不是没给过隐约的提醒。

  方航每次来见明禄,回到公司以后,其实他们几个人都会聚到一起开会。

  几个刚才还跟人针锋相对抢资源的经理,用连其他人走过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郑重态度,把所有可能的细节都挑出来,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分析。

  事实上,明家对相关的事的关注程度和持续时间,都已经有些反常。

  他们几乎每天都和小骆总在一起,并不知道骆枳跟明家有过什么联系。如果只是后来在船上认识,印象再深刻的一面之缘,也不至于让明家做到这种程度。

  更不要说,明禄会来向他们提不要牵连艺人的事……这件事的风格实在太像小骆总了。

  当时的舆论其实已经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砸得有些懵,并没来得及反应,更不要说迁怒和发泄。

  也只有骆枳在这种局面里,第一反应会是让他们做这个。

  明禄点了点头,和声开口:“为什么不直接问?”

  “不敢。”方航苦笑,“怎么敢?万一……”

  万一他们想错了,明家没有救下骆枳怎么办?

  万一骆枳现在的状况完全经不起一点刺激,他们莽撞地贸然询问,反而让好不容易有了微弱希望的局面又出现变故怎么办?

  那是病友论坛,在那里的患者都是要做开颅手术的,谁都知道这种手术的风险。帖子里提到过一句那个大哥哥的病情比小姑娘严重得多,万一手术——

  不行。

  他们根本不能考虑这个。

  方航用力揉了揉额头,他深吸口气,用力重重呼出来。

  发现那个影子熟悉的特征,带来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大概只持续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强烈不安压下去了。

  “我们知道这个病绝对受不了刺激,要是我们问了,引起什么后果……”方航说不下去,停了停才又跳过这个话题,“那个帖子更新到手术那天,我们一晚上没人睡觉,等到第二天,看到帖子上说那个手术室的手术都成功。”

  “我们很高兴,但也不敢松那口气,术后也很重要。”

  方航说:“然后过了几天……我们看帖子里提。”

  “帖子里提。”方航说,“大哥哥不记得妹妹了。”

  “是护士长提醒的。”

  “又重新认识了一次,重新做了朋友。”

  方航苦笑着叹了口气,抬手搓了搓脸:“其实我们猜到了。”

  骆枳的记忆之前就出了问题。

  他们后来发现了,不光是在海边看日出的那次,对方必须要靠备忘录才能记住他们的话。

  这种事之前还发生过很多次。开会的时候也发生过,有一次小骆总来上班,甚至在自己的公司里迷了路。

  只不过这种变化实在太缓慢、太引不起人注意,他们一直以为骆枳是太累了。

  骆枳早就开始容易累,会翻剧本翻到一半就睡着,会在开会的时候忽然走神……他们把在自己公司里迷路的小骆总送回办公室。开玩笑地问,小骆总这么年轻就记不住路,要是有一天把他们也忘了怎么办。

  小骆总揉着太阳穴,也窝在沙发里发愁,跟着一群起哄的人叹着气说是啊是啊怎么办。

  ……

  方航回过神,迎上明禄的视线。

  他才发现对方除了问他的那两句,就一直都没说任何话,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方航慢慢咽了口唾沫,他看着明禄平静的神色,胸口隐约起伏:“所以——”

  明禄问:“怎么办?”

  方航足足愣了十几秒钟。

  这种反应完全不像是个合格的艺人部经理——但他本人好像也完全没想起来这一点。

  方航难以置信地看着明禄。

  他的眼睛在某一个倏地难以置信地亮起,猛地起身来回走了几大步,又尽力扯着头发冷静下来,想要让自己坐回桌前。

  他实在坐不下去,所以又站起来。

  “怎么办。”方航像是低声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立刻醒过神,“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怎么都不用办。”方航来来回回把这几个字颠倒了几遍,他张着嘴站了半天,忽然失笑出声,想起这附近还有记者,又立刻把声音压下去,“天啊。”

  方航还揪着自己的头发,他索性又拽了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笑出来:“您记得——您记得向栾吧?”

  方航快速补充:“就是我刚和您说的那个小孩儿,他刚在记者会上又闯祸了。”

  他说着自己的艺人“又闯祸了”,却依然满面笑容,一点也看不出艺人部经理的职业素养。

  方航一看见明禄的神色,就立刻反应过来:“您去看记者会了?”

  明禄点了点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明家先生在追星,根据这段时间对文娱圈子的了解,向栾这次闯的祸大概比上次严重。

  这次的年轻歌手成年了,如果淮生娱乐不方便处理这件事,倒是可以在邮轮上提供不影响学业的假期驻唱工作。

  “处理什么?不处理。”方航笑出声,“我们一个公司的嘴都长他身上了。”

  方航语气轻快:“他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这次交给我们。”方航保证,“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明禄这次真的露出笑意,同他握了握手。

  发布会的间隙,他和先生也去监控室,看了那场记者会。

  舆论就是会这样。

  偏激的声音吸引眼球,刺激的事件裹挟情绪。

  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依然会记者别有用心地提出“如果骆枳还活着”这种假设,可惜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散,就被向栾抢了话筒。

  “我记得你。”向栾盯着他,“你就是李蔚明造谣的时候,跳得最欢的那个记者。”

  十九岁的小歌手,当初受得天大的委屈也就是被追着黑了几个月,

  剩下的一切都被公司保护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盯着那群记者,眼睛锋利得像把刀。

  “还有你们家发的通稿。”向栾一个一个找,他全记在本子上了,“你们家联动的营销号……那边蓝衣服的那个,别躲了,我在直播里见过你,你装成李蔚明的粉丝去酒店堵人。”

  “我们骆总是失踪,失踪明白吗?本来就可能还活着。说不定我们骆总被人捡走治伤治病去了,说不定他在被人照顾,就像他照顾我们一样——跟你说这个你是不是听不懂?”

  “你们肯定听不懂,你们连最基本的廉耻道德也没有,就连现在提这个问题,不也是要撇清责任吗?撇不清,你们做的事是改不了的。”

  “来黑我,随便你黑,你们敢黑我就敢解约,我不牵连骆总的公司。”

  向栾说:“骆总要是真的不在了,我就一年给他写一首歌去海上唱给他一个人听。”

  “他要是被救上来了,我就去抱着他腿哭。”

  “我看网上说他得了病,他要是不记得我们了,那就去过巨特么好的新生活。永远不回来都行,要是回来了我们全冲过去抱着他往天上扔。”

  向栾扔下话筒,他看着那个变了脸色的记者:“你来问他还活着怎么办?你是谁啊,轮得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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