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_养狼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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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陆清则最后还是没能跑掉。

  当然也不可能跑。

  方才只不过是乍然听到宁倦来了,下意识的举措罢了。

  受邀来观礼的基本都是朝中的武将,大多已经上了年纪,不少也曾与史大将军一齐征战沙场。

  大齐重文轻武,武将只剩那么几支,平时在朝廷里也不怎么发言,被文官集团死死压着,存在感稀薄,冷眼旁观两派斗争。

  宁倦从江右回京之后,朝里朝外的支持和拥护声就变高了许多,这些武将在看到史容风沉默的表态后,也纷纷选择向宁倦表了忠心。

  听到陛下驾到,大伙儿第一反应都是:嚯!陛下果然给足了史大将军面子,竟然亲自来了!

  众人赶紧前去大门口迎接。

  陆清则不紧不慢地缀在中间,随着大伙儿到了国公府大门口。

  宁倦没有乘轿辇,而是骑马而来,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飒沓打马而来,颇为英姿飒爽,不似那些出入排场极大的高门望族。

  快到府门前,他一勒马缰,眼神如电般,精准地落到了陆清则身上。

  陆清则头也没抬,当没注意到。

  宁倦暗暗磨了磨牙,翻身下马,一身玄服暗绣金纹,气质尊贵,但箭袖收束,又干净利落。

  史容风摸摸胡子,对英姿焕发的小皇帝还算满意。

  比他那个不堪大用昏聩荒唐的爹,看起来中用多了。

  十几年前,他也曾恨得咬牙切齿过,恨不得挥兵南下,直破京城。

  但终究忠义难逆,何况太后于他虽无生恩,但有养恩。

  只是一腔热血到底凉了个透彻,所以独守边关多年不肯再回来,冷眼看着朝中争斗。

  好在新皇非无能之辈,这破烂山河交到他手上,或许能再度焕发生机。

  众人一起行礼:“臣等见过陛下。”

  在场只有陆清则和史容风能站着,其余人都跪了下去。

  宁倦最近胸腔里憋着团火,神色矜淡:“平身罢,大将军找回失散的小世子,朕亦感到欣慰,特来祝贺,无需多礼。”

  史容风的眼力何等敏锐,一眼就看出宁倦瞅着陆清则的眼神怪异,心里稀奇。

  这对师生俩不是好得很吗?怎么小皇帝看向陆清则那一眼,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陆清则双手拢袖,垂眉微笑,跟着走在宁倦身侧,当没注意到史容风递过来的询问眼神。

  一行人拥着皇帝陛下往府里走,嗅到身边若有若无的浅淡梅香,宁倦忍了又忍,看在人多的份上,才忍住了把陆清则捞过来的冲动。

  直到回到国公府的祠堂前。

  陆清则镇定地忽略那道愈发炙热的目光,从容地坐在了宁倦身侧,见他像是想开口,指尖抵在唇边,轻轻“嘘”了声:“陛下,要开始了。”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贸然开口打断人家认祖归宗。

  宁倦盯着他抵着淡红唇瓣的玉白手指,勉强耐着性子,将话咽了下去。

  在列祖列宗与今日来客的见证之下,今日林溪的名字会改回史息策,登上族谱。

  虽然此事征得了林溪同意,但对于社恐而言,今日要当一回万人瞩目的主角,出来面对这么多人,还是很不容易的。

  在走出房间之前,林溪自闭地抱着膝盖,靠墙蹲了一炷香的时间。

  好在在陈小刀的陪伴下,林溪还是勇敢地走了出来。

  小少年今日换上了一身颇为正式的衣裳,衬着还有些青涩的脸,倒真有几分国公府小世子的气派。

  陆清则微抬起下颌,含笑看着史容风红着眼眶执起笔,亲自在族谱上挥下遒劲的“史息策”三字。

  最初他想要找回林溪,的确只有功利之心,想要借寻回小世子的恩情,赢得史大将军的支持。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很喜欢林溪这孩子,又十分敬佩史大将军。

  能让这对失散的父子重聚,了却史大将军的一个心头遗憾,他很高兴。

  相比陆清则的高兴,宁倦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目光寸寸扫过好几日未见的陆清则,看他侧影清瘦,嘴角轻勾着,即使脸上戴着面具,依旧看得出秀美起伏的轮廓,流畅的肩颈线也一览无余。

  还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脖颈。

  宁倦的犬齿有些发痒。

  想要狠狠一口咬上去。

  观礼的过程里,陆清则一直能感受到宁倦的目光,琢磨着要不一会儿起个哄,让大伙儿去缠着宁倦敬酒,他趁机从后院溜走算了。

  才得到这些武将的支持,宁倦不可能甩脸丢下人就走。

  他一时半会儿不是很想搭理这兔崽子。

  一切结束,史大将军在唐庆目眦欲裂的狰狞表情里,光明正大地端起杯酒,朝着众人敬道:“史某一生戎马,报效家国,自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父母,对得起陛下,以及将士们的信任,唯独对不起的,只有我这个小儿子。”

  林溪也担忧地看着史大将军,怕他喝酒伤身,听到最后,慌乱摇了摇头,想要否认他这个说法。史容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继续道:“史某百年之后,还望陛下、望诸位袍泽,照拂犬子一二。”

  此话一出,知晓内情的几个漠北亲兵和陆清则心口都是一酸。

  史大将军是在卖自己的面子,为林溪铺后路。

  宁倦站起身,颔首承诺:“大将军尽可放心,朕向你许诺,必会善待世子,让世子享一生荣华安乐。”

  小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武将、以及他的老师的面,作出了承诺。

  史容风露出丝笑意:“犬子不善言辞,老臣代犬子,多谢陛下恩惠。“

  仪式结束,就该宾客同欢了,厨房上了热菜和酒。

  泛着丝瑟瑟凉意的院子里因着酒菜的香气热腾起来,只是大伙儿瞅瞅皇帝陛下的背影,暂时都不敢动。

  察觉到那些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宁倦伸手拿起旁边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朝着史容风一敬,旋即一饮而尽,声音不高不低:“朕只是来庆贺的,各位不必拘束,当朕不存在就好。”

  众人:“……”

  谁敢当您不存在啊!

  陆清则猜出大家伙的心声,回首笑了笑,示意他们安心:“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放开点罢。”

  有了陆清则的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纷纷回敬了陛下,试探着恢复之前的热闹。

  见陛下确实没什么意见,才放开来。

  陆清则稳稳地坐在原处没有动。

  现在他要是上哪儿去溜达,跟这狗崽子单独相处会儿,很难控制他不发疯。

  趁着人多,先稳住再说。

  他撩起眼皮,淡定地给宁倦倒了杯热茶,两指推过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几日不见,还不认识了?”

  宁倦想要握住他的手,陆清则却早有准备,灵巧地抽回指尖,自然而然地落到自己手边的茶盏上,没有流露出刻意躲避的意思。

  宁倦心里愈发发堵,脸上没有表情:“原来老师知道,我们好几日不见了。”

  陆清则微微笑笑:“这不是见了吗,前几日太忙。”

  宁倦从齿缝间磨出声:“忙得连进宫见我一面都不成吗?”

  陆府和国公府、吏部官署离皇城都很近,陆清则无话可说,低头抿了口茶,试图让这个话题跳过。宁倦幽幽盯了他半晌,只觉得胸口一半如火烧,一半又如霜冻,两股情绪扯来扯去,扯得他呼吸发沉,忽而道:“那晚你是不是清醒着,所以才躲着我?”

  陆清则歪歪脑袋,面具之后的眼眸里一片疑惑:“那晚?”

  宁倦眸色发冷,刀子似的落在他脸上,意图刮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

  陆清则露出副沉吟思索的模样,最后也没想出什么,不解问:“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吗?”

  宁倦依旧盯着他没吭声。

  上一次陆清则差点发现他的心意,他装傻充愣糊弄过去,这一次,陆清则是不是也在装傻充愣,当做没发现他的心意?

  半晌没听到答复,陆清则暗暗咬了咬舌尖。

  小崽子,越长大越不好对付了。

  他语气淡淡地再次开口:“从临安府那次过后,陛下似乎就时常对我产生怀疑,这回我不知道你又误会了什么,不过若陛下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也没办法。”

  这番说辞让宁倦心里狠狠抽了下,委屈得肺管子发疼:“我没有对你产生怀疑。”

  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眼圈竟有些发红:“明明是老师,最近总是在躲我。”

  陆清则沉默了一瞬,分明做错事的不是自己,瞅着宁倦这副模样,他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心软。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儿,他不想做溺爱的长者,却还是无意识地在纵容。

  这才让他长歪了。

  陆清则无声叹了口气,低声斥责:“没说你什么就红眼圈,叫别人看见怎么办,收起来。”

  宁倦更委屈了,倔强地吐出三个字:“你躲我。”

  “……”陆清则相当头大,“我这几日一直与史大将军来往,也是为了你,谁躲你了,这是在外面,收着点!”

  宁倦缓缓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看起来很乖:“老师当真没有躲我?”

  “没有。”陆清则回答得干脆利落,眼也不眨,半点不亏心。

  宁倦的眼圈红得快,去得也快,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点头道:“最好是如此。”

  陆清则的眼皮跳了下。

  什么叫最好是如此?

  如果他爽爽快快地承认,他就是在躲着不想见他,这兔崽子想做什么?

  潜意识告诉陆清则,后果他并不想知道。

  虽然俩人各怀心思,至少表面上是又好了。

  宁倦端起了陆清则给他倒的茶,给他说了说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

  陆清则含笑听着,一派和乐融融。听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陆清则眉梢微挑:“陛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似乎是从我们南下之后,卫鹤荣便很少再主动做什么了。”

  直到现在,一直在叫叫嚷嚷的也只有其余的卫党。

  卫鹤荣又不是蠢货,看不出他和宁倦在制造卫党内乱,削减羽翼,就算卫鹤荣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出卫党的颓势不可避免,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总得自保吧。

  其他卫党拼命挣扎,就是为了自保。

  作为卫党领袖的卫鹤荣,反倒像个冷眼旁观的旁观者。

  这不合理。

  宁倦对卫鹤荣是如何想的并无兴致,于他而言,无论卫鹤荣动与不动,结局都一样。

  因此只是笑笑道:“或许是知晓无力,无心再斗了吧。”

  陆清则心道,就算卫鹤荣不在意自己的结局,但还有卫樵在啊。

  卫鹤荣能为了保护卫樵多年做戏,在刑部放火捞徐恕离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卫樵因自己受牵连而死。

  今晚史大将军的确高兴,一连喝了好几杯,气色不甚好的脸上都多了点血色。

  最终唐庆和林溪忍无可忍,一起把大将军架了下去。

  看在儿子的份上,史容风才没闹,只争取在被抢走酒杯前将最后半杯酒倒进嘴里,气得唐庆太阳穴突突直跳。

  大将军下去了,宁倦也准备走了,这场宴席便该散了,陆陆续续有人告辞而去。

  陆清则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将军。”

  宁倦毫不犹豫地跟着起身:“我和老师一起。”

  “……”

  陆清则只能带着甩不掉的皇帝陛下,走去史容风的院子,见宁倦也来了,唐庆赶紧进去通报。

  史容风本来还在就自己只喝了几杯酒和林溪理论,父子俩一个嘴叭叭,一个气得小脸通红,手语打得飞快。

  听到宁倦来了,史容风脸色一敛,拍了拍林溪的脑袋:“臭小子,你爹想喝杯酒都要管着……有种就张口骂老子。”

  哼完,示意他出去:“去跟小刀玩会儿。”

  林溪虽然生气,但很听话,转身离开了房间,见到陆清则和宁倦,朝他们笑了笑。

  陆清则调侃他:“世子殿下今日当真是容光焕发啊。”

  林溪听不得夸,脸一红,低下脑袋飞速跑了。

  俩人进了房间,史容风靠在床头,见这俩人看起来又正常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起来不像是君臣之间的不和,但也不像师生争执,这俩人搞啥呢?

  陆清则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估计是骨子里的伤疼的,无奈道:“平日里偷摸喝厨房的酒还不够么大将军,非得喝点烈的找罪受。”

  史容风呲牙一笑:“够烈才有味儿,值当,怀雪啊,你这种不能欣赏酒的人不懂,陛下肯定懂。”

  宁倦皱眉:“酒药相冲,大将军平时还偷喝酒?”

  陆清则:“……”

  史容风:“……”

  史容风浑若无事地换了个话题:“陛下方才在众人面前承诺了史某,史某也该拿出诚意。”

  顿了顿,他缓声道:“我这身残躯,坚持不了多久了,待我去后,自会将陛下想要的东西,交给陛下,望陛下信守承诺。”

  宁倦想要的东西,自然是兵权。

  他脸色肃正,眼神清寒,与史容风不避不让地对视着,颔首道:“朕一言九鼎,定不负大将军。”

  史容风拍手笑道:“怀雪将陛下教得很好。”

  与你那个爹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宁倦淡然颔首,老师自然教得好。

  陆清则突然被夸了一通,哭笑不得,瞄了眼宁倦,轻轻咳了一声,诚恳道:“陛下,厨房好像煨着梨汤,我嗓子有些不适……”

  明知道陆清则是在支开自己,听他嗓子确实有些发哑,宁倦还是微一颔首:“朕去给老师端来。”

  见皇帝陛下还真被支开了,史容风稀奇道:“你这么敷衍,陛下居然也肯应?”

  陆清则想了想:“但我敷衍得很真诚。”

  “说吧,想问什么?”史容风翻了个身,有点好奇陆清则要问什么,还得支开他的宝贝皇帝学生。

  陆清则沉吟了下:“因为卫鹤荣的态度,让我有些奇怪……大将军,你对卫鹤荣有了解吗?”

  “卫鹤荣啊……”

  史容风眯起眼:“我甚少回京,从前回京述职,匆匆就走,其实对他不是特别了解,在朝时只打过几回交道。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在建安三年,那时候卫鹤荣还只是个小小翰林,因直言不讳,寒冬腊月间,被先帝派人拖下去杖责三十,再罚跪两个时辰。”

  他记忆深刻,是因为其他人被拖下去杖责,叫得都格外惨烈,那个年轻人却一声不吭的。

  天寒地冻的,三十杖打下去,人还醒着都不错了,再跪就该废了。

  史容风进南书房时替外头跪着的卫鹤荣说了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崇安帝才挥挥手放过了卫鹤荣。

  “我曾听闻,卫鹤荣幼时生于边陲村落,饱受战乱之苦,或许这就是他征调粮草,增援漠北的原因。”史容风从回忆里抽回神,也知道陆清则为什么要支开宁倦了。

  卫鹤荣曾于他有恩,在陛下面前谈论起来,的确不妥。

  只是见到曾经一身清正傲气的卫鹤荣,变成如今人人喊打的奸恶权臣,史容风也很唏嘘。

  “京城眼下的情势,我并不打算出手。”史容风满腔复杂,表情敛了敛,“怀雪,你懂我。”

  陆清则点头道:“我明白。”

  见史容风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陆清则适时道:“我也该走了,您老好好休息。”

  话罢,他走出房间,就看到皇帝陛下手里还真端着碗小吊梨汤,背对着他等在游廊边,天色幽暗,晚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而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宁倦回过身:“老师和大将军说完了?来喝点梨汤。”

  陆清则话都放出去了,只好接过来。

  伸手过去的瞬间,手被少年覆着薄薄茧子的温暖手掌一把抓住。

  陆清则躲避不及,心口重重一跳,忍住了条件反射想抽回来的冲动:“做什么?”

  “老师的手,好冷。”

  宁倦喟叹般,握着他的手,感觉掌心里细腻冰凉的那双手像是冰雪雕就的,力气稍大点,就会碎了,叫人忍不住想小心呵护。

  陆清则垂下眼,由着他握了会儿自己的手,余光瞥见陈小刀和林溪往这边来了,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好了,突然撒什么娇,汤都要凉掉了。”

  说完,低头将那碗甜滋滋的梨汤喝了。

  喝完汤,也该回去了。

  外面的武将都走光了,林溪亲自将几人送到国公府大门口,和陈小刀恋恋不舍地比划再见。

  陆清则莞尔:“世子殿下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晚让小刀也留宿国公府吧,我恐怕是暂时顾不上他。”

  陈小刀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嘎?”

  林溪瞄了眼看不出情绪的宁倦,伸手一捞陈小刀,朝陆清则点了点头。

  跨出国公府大门,外头果然已经等着辆马车了,一队侍卫安静侍立在旁。

  陆清则也不意外,宁倦既然人来了,就不可能轻易放他回陆府,少不得要再安抚安抚。

  他很自觉地上了马车,等宁倦再一上来,原本豪华宽敞的马车内顿时像被挤压了一半的空间,变得狭窄起来,偏偏自带气场的小皇帝还非要往他身边凑。

  陆清则伸手挡住,声音温温柔柔的:“陛下就快是真正君临天下的人了,往后还是要注意注意言行。”

  宁倦不满:“从前我与老师不也是这样。”

  “从前是从前,”陆清则有理有据,“郎祭酒的奏本还是引起了影响的,往后还是要注意些距离,避免他人嚼舌根。”

  宁倦的眼底登时落了层阴霾。

  因为有人嚼舌根,所以陆清则不再留宿宫中,现在又因为有人上奏本,陆清则就要与他划开距离吗?

  那些东西算什么,陆清则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声音。

  只有杀光那群人才能耳根清净罢。

  宁倦不说话了,但存在感依旧极强。

  少年清爽却灼热的气息透过衣料,都能沾在肌肤上久久不散。

  陆清则只能转移注意力,想点别的,免得一直在意宁倦。

  按照史大将军的说法,卫鹤荣从前的确是个良臣直臣,或许最初他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能造福百姓。陆清则忽然想起,在宁倦生辰宴上那晚,他和卫鹤荣有过短暂的交流。

  那时候他已经醉得朦胧了,模糊还记得,卫鹤荣说他曾经与他相似。

  后来,他感到了“不值当”。

  是因为在崇安帝那里碰了无数次壁,让他失望,他才感到不值当吗。

  陆清则忽然感觉,他似乎一直没怎么看清过卫鹤荣,卫鹤荣此人,会为了边关战事,宁愿得罪如日中天的阉党也要送去救援,也会袒护罪恶滔天的贪官,任由百姓在水患中流离失所,但在他和宁倦南下去救灾时,又没插手从中作梗。

  仿佛还有一丝底线,但那丝底线,谁也说不清在哪儿,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卫鹤荣不是原著里简单描写的“反派中的反派奸臣”,轻描淡写的八个字,涵盖不了他这个人。

  宁倦看陆清则走神的样子,凑过去问:“老师在想什么?”

  陆清则两指抵着他脑袋,禁止靠近,淡定道:“打探到卫鹤荣的一些过往,我在想他在想什么。”

  宁倦嗯了一声:“老师说说?”

  陆清则便将史大将军略过去,结合自己的猜想说了说。

  说完自己都有些感慨。

  崇安帝,真是个一群学霸都带不动的货色,也怪皇室太过看重血脉嫡长,换个脑子正常点的继承人,都不至于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宁倦隐约猜到了三分:“等徐恕再传消息,应当就能明白了。”

  陆清则唔了声。

  话说完了,因为宁倦的靠近而带来的压迫感又变重了。他只能掀开车帘往外瞟了眼:“我没看错的话,这似乎不是回陆府的路吧?”

  宁倦好笑:“老师不是猜到了吗,否则为何把陈小刀留在武国公府。”

  陆清则抬眸:“因为我以为陛下看过那封奏本后,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话听起来似有深意,又似乎只是在谈奏本引起的风言风语。

  宁倦半眯起眼,眼底有某种凶性蠢蠢欲动:“我不知,老师就该教我,不是吗?”

  陆清则上回听到这句话,还是在中秋那晚,宁倦可怜兮兮的,哄骗着他帮忙。

  他简直想踹这狗崽子一脚,闭上眼,不再搭理他了。

  马车就笼罩在这样微妙莫名的气氛里进了宫,直到到了乾清宫前,才停了下来。

  下马车时陆清则没让宁倦扶,自个儿跳了下来,找了个理由:“我最近跟着老将军学着强身健体,身体好许多了,用不着扶,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

  宁倦目带怀疑地扫视了一番陆清则。

  老师这般孱弱,虽然在喝药调理,但一时片刻也看不出效果,若是跟着史容风当真能让身体康健些也好。

  不然他怕以后老师承不住君恩。

  宁倦凉凉想着,终于又把陆清则带进了乾清宫。

  比宁倦激动的是乾清宫的侍卫和宫人们。

  陆大人回来了!

  感天泣地,他们终于不用每天生活在陛下压迫感极沉的视线下了!

  因着陆清则的到来,众人走路都变得轻快不少。

  要不是陆清则从小教育过孩子,让宁倦珍惜生命,不得随意打杀无辜的下人,他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三天两头大开杀戒了。

  怎么人人都这么害怕宁倦呢。

  宁倦把陆清则强行带回乾清宫,也不准备做什么。

  只要他批阅奏本时,陆清则在旁边看着,他也能安心不少,不会担心什么时候陆清则忽然不见。

  陆清则瞅瞅辛劳工作的皇帝陛下,不远不近地坐在他附近,也没主动开口帮他处理处理折子,随意拿了本书翻阅。书房内气氛静悄悄的,原本还在开心陆清则来了的长顺默默地将腿收了回去,决定还是别送糕点进去打扰那二位的好。

  明明陆大人回来了,陛下却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陆大人也是,和以前似乎也有些不同。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和陆大人之间的情况了……好像隔得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

  但长顺依旧对陛下说不定会对陆大人用强而感到忧心忡忡。

  天色愈暗,南书房内灯影飘摇,注意到宁倦似乎眯了下眼,陆清则起身剪了剪灯芯,让灯光再明亮一些。

  外面似乎飘起了雨,先前在外头徘徊的长顺忽然敲了门求见:“陛下,有徐大夫传来的消息!”

  陆清则快步过去接过密信,拆开看了一眼,吐出口气,递给宁倦:“原来如此,看来陛下提前猜到了。”

  徐恕传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已经找到了卫鹤荣放账本等罪证的地方,需要点时间才能拿到。

  第二个消息是,卫樵的绝症他也无能为力,估摸着最多撑不过三月,最少不过一月。书房内气氛静悄悄的,原本还在开心陆清则来了的长顺默默地将腿收了回去,决定还是别送糕点进去打扰那二位的好。

  明明陆大人回来了,陛下却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陆大人也是,和以前似乎也有些不同。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和陆大人之间的情况了……好像隔得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

  但长顺依旧对陛下说不定会对陆大人用强而感到忧心忡忡。

  天色愈暗,南书房内灯影飘摇,注意到宁倦似乎眯了下眼,陆清则起身剪了剪灯芯,让灯光再明亮一些。

  外面似乎飘起了雨,先前在外头徘徊的长顺忽然敲了门求见:“陛下,有徐大夫传来的消息!”

  陆清则快步过去接过密信,拆开看了一眼,吐出口气,递给宁倦:“原来如此,看来陛下提前猜到了。”

  徐恕传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已经找到了卫鹤荣放账本等罪证的地方,需要点时间才能拿到。

  第二个消息是,卫樵的绝症他也无能为力,估摸着最多撑不过三月,最少不过一月。书房内气氛静悄悄的,原本还在开心陆清则来了的长顺默默地将腿收了回去,决定还是别送糕点进去打扰那二位的好。

  明明陆大人回来了,陛下却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陆大人也是,和以前似乎也有些不同。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和陆大人之间的情况了……好像隔得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

  但长顺依旧对陛下说不定会对陆大人用强而感到忧心忡忡。

  天色愈暗,南书房内灯影飘摇,注意到宁倦似乎眯了下眼,陆清则起身剪了剪灯芯,让灯光再明亮一些。

  外面似乎飘起了雨,先前在外头徘徊的长顺忽然敲了门求见:“陛下,有徐大夫传来的消息!”

  陆清则快步过去接过密信,拆开看了一眼,吐出口气,递给宁倦:“原来如此,看来陛下提前猜到了。”

  徐恕传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已经找到了卫鹤荣放账本等罪证的地方,需要点时间才能拿到。

  第二个消息是,卫樵的绝症他也无能为力,估摸着最多撑不过三月,最少不过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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