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I旧神的陨员落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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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I旧神的陨员落

  那同样是一个雪天。弗雷德说,事情就发生在类似现在这样的天气。十年之前,火车还没现在这么方便,因此我们被困在了路中间。

  甚至都不是火车铁轨的问题,就只是下了大雪,所以火车没法继续前进了。我们在那儿困了好几天,每个人都心灰意懒。

  那个老人,他让我叫他艾德温。艾德温当时已经六十多岁了,火车停在那儿的日子让他十分难熬。因此他才会和同车厢的我搭话。

  那个时候我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前往北面的国家谈生意,没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不得不孤身人回来。我当时十分彷我不知道您是否能明白这种感觉。

  我当时的确想听一些年长者说说话,总觉得他们能给我带来一些合理的意见,或者说他们的人生经验。可能不会真的带来什么帮助,但是起码是某人的过往经历。但是我又不怎么好意思承认这点

  总之,那个时候我们就聊了一阵。我也说了一些我家里的烦恼。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艾德温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

  因此,他想要在临死之前,将一些事情告诉我也不一定是我。只是我恰巧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于是他也只能告诉我。

  说到这里,弗雷德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他望向那即将熄灭的火炉中的火苗。隔了一会儿,他说∶当时,艾德温的生命也如同这火焰,将熄未熄。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最后声音低沉地说∶所以,其实你很清楚,艾德温说的都是真的。

  弗雷德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当他这么承认的时候,他反而感到轻松,又或者更加沉重了。他苦笑了起来,隔了一会儿,他说∶的确如此,但是

  但是,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艾德温实际上希望我去为他解开这个谜团,可是我,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他说的那些事情,那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如同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原本平和、温柔,现在却狰狞、暴力。

  世界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不敢相信。可是,我也的确得知了艾德温的经历。海洋、阴影、蠢动着的可怕过往

  他喃喃说着。看得出来,时隔多年,因为火车再一次停运,他不禁想到了十年前发生的一切。那是难以泯灭的,确切发生过的事情。

  西列斯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会儿,弗雷德回过神。他向西列斯道歉,同时也彻底冷静下来。他说∶艾德温对我说的事情,主要就是海洋中的阴影。他说他是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下望见的。

  当时他去到海边就是米德尔顿,就是刚才那个外国人说的,米德尔顿。他去了米德尔顿的其中一个繁盛的港口城市,具体是哪座城市我也不记得了。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又不习惯海边的气候,因此很快就重病缠身。有一段时间,他苟延残喘,甚至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于是他想要投海自杀。他是这么想的,并且在某一个夜晚,也这么恍恍惚惚地想要去做了。

  但是,当他踩进那冰冷的海水里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恍神,感到自己仿佛能看见夜晚中海面下巨大的阴影

  而他走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就是主动送死,他会被那阴影吞噬,甚至连灵魂都不可避免。

  这种恐惧让他决定返回陆地,那甚至超过了他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应该说,他原本已经不害怕死亡了,可是可是那阴影,远比死亡可怕。

  他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海边的,只记得恐慌、不安和惊惧。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沙滩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之后,他匆忙离开了那地方。但是他仍旧无法忘怀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他在记事本上花了无数的画,都在描绘那个夜晚他的经历。

  在我们分别的时候,他已经无比衰弱。他说他不打算回家,打算在外头找个地方,迎接自己的死亡。他离开之前,将他的那本记事本交给我,嘱托我将那本本子烧掉。

  他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翻开那本本子。他说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但是但是我没能做到。在真的烧掉之前,我还是看了一眼我还是看了一眼

  我真不应该看的,真的。先生,我真不应该。明明知道这事儿是错的,可是还是这么做了。我看了一眼,然后那阴影也将跟随我的一生。

  那是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可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即便我已经功成名就,即便那个老家伙的尸骨恐怕都化为灰烬了,我还是会受到此事的折磨,永远永远

  弗雷德喃喃说着,并且神情也逐渐萎靡下去。他像是无可避免地被此事影响了,尤其是他的意志。

  西列斯静默地望着他,最后,他说∶不管如何,弗雷德达德利先生,您已经成功度过了这十年,不必再去想那些过往的事情了。

  借您吉言。弗雷德苦笑着说,希望我能够做到。另外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也十分谢谢您乐意聆听我这个秘密。这个保守了十年的秘密,或许,也终于到了难以沉默下去的时刻。

  如同那个时候的艾德文一样,我也只是需要一个人,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来聆听这个故事。

  或许我不该多嘴。但是,我也不希望您因为对于海洋的好奇心,而陷入到与曾经艾德温相似的境地。那真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与西列斯告别,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他离开,琴多便走了进来。他说∶怎么样

  西列斯将弗雷德的说法告诉琴多,随后思索了片刻,最终说∶又是米德尔顿的海洋。我想,那地方恐怕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琴多,我记得,你曾经说你去过米德尔顿

  是的。琴多说,无烟之地的许多探险者就来自米德尔顿,另外,普拉亚家族在米德尔顿同样拥有一些资产。我偶尔需要前往米德尔顿。

  但是,从你此前的描述中,我很难感受到米德尔顿的神秘

  西列斯使用着这个词语,但是又摇了摇头,感觉这个词并不是十分贴切。

  他转而形容说∶我只是感到,米德尔顿一个滨海、捕鱼业发达的国家,一个仍旧崇拜着阿莫伊斯,并且十分尚武的国家。

  尽管所有的传闻中,米德尔顿的居民都祟拜着阿莫伊斯,但是,人们似乎都不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拥有旧神色彩的国家。

  琴多点了点头,他能明白西列斯的意思。他说∶就是这样。人们都觉得米德尔顿是个很世俗的国家,一个不那么疯狂,也没有很多旧神追随者的国家。

  但是,西列斯心想,这反而与那无穷无尽的海洋传说十分不相符。他已经听闻了许多关于海洋的奇闻异事,可是,与海洋直接相关的米德尔顿,却仍旧活在某种世俗的、普通的状态之中

  这有些矛盾。

  最后,西列斯只是说∶我们不能在这儿空想,或许回头可以问那位向导和翻译,打听一下米德尔顿的历史与过去。

  琴多也赞同这个想法。

  他转而说∶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应该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前往比德尔城了。

  西列斯恍然回神,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十点了。他不由得说∶我知道了。琴多

  他正要让琴多也早点休息,但是抬眸望见琴多的表情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隔了片刻,他有些困惑地说∶琴多

  琴多正专注地凝视着他。他说∶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已经开始想念您了。

  西列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他说∶我们还可以在梦中见面。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琴多低声说,如果不能在现实中拥抱您的话,那我就感到我的生命将要枯萎了。

  我还在这儿,琴多。西列斯说,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琴多抱住他,蹭了蹭西列斯的肩窝。他不情不愿地嘀咕说∶我真希望这个冬天快点过去不,我真希望您能早点从米德尔顿回来。

  西列斯哭笑不得地想,他都还没抵达米德尔顿,琴多就已经催促他快点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该期待米德尔顿之行快点到来。

  为什么琴多有点不解地说。

  因为等我从米德尔顿回来后不久,西列斯说,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琴多愣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哀叹说∶那我可是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西列斯难免笑了一声。

  他说∶走吧,琴多,早点回去休息。

  他们回去的时候,贝拉教授正好在通知明天出发的时间。他们将在明天下午两点多出发前往比德尔城,那刚好可以让他们在康拉德酒店吃完午餐。

  这个时间也让洛伦佐松了一口气。他看起来还毫无睡意,只想继续在外头狂欢。不过,也没人阻上他这么做。

  一楼仍旧热闹喧哗,不过三楼已经陷入了安静。西列斯最终决定睡在琴多的那间房,与恋人一同度过这个夜晚。两张床,那很完美。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来到马尔茨、第一次前往无烬之地时候的感觉。那时候他与琴多还十分陌生,不过事过境迁,情况却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晚安,琴多。他说。

  琴多翻了个身,望见西列斯在黑暗中的身影。他怔了一会儿,感到美梦成真,感到如梦似幻。得自阿卡玛拉的力量的玫瑰就摆放在床头柜上,琴多出门的时候特地将这也打包带上了。

  最后,他低声说∶晚安,西列斯。

  第二天早上,他们都是在七点多醒来的。上午的时间他们被切斯特和洛伦佐拉去打牌。洛伦佐说出门在外就别那么辛苦,切斯特说适时的放松是有必要的。

  西列斯无法反驳这两人的话,此外琴多也乐见其成。于是他们就打了一上午的牌,同时还被酒店内的其他人围观。

  有些人显然知道诺埃尔纸牌的存在,并且因为他们在酒店餐厅里打牌的举动,自己也手痒痒,组起了另外的牌局。

  拉米法大学的教授以及往日教会的骑士、调查员们,早在那列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玩上手了。现在,他们简直轻车熟路,甚至在给一些好奇但不清楚玩法的人们介绍规则。

  西列斯结束一场牌局,抬眸望向周围,恍然感到这场面意外的熟悉。

  是的,就是他与琴多、向导玛丽从黑尔斯之家附近的矿脉回来,然后看见黑尔斯之家营蓬一楼满是牌友的那种,奇妙而惊讶的感觉。

  有些人打牌上头,想赌钱,但是有来自无烟之地的探险者,为他们科普说,诺埃尔纸牌中隐藏着与神明有关的秘密,因此不能与钱财扯上关系,否则就会受到诅咒。

  于是那些想赌钱的人立刻就退缩了。

  但是西列斯本人却因为这事儿而感到些许的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说法最终会演变成这样。

  不过琴多倒是不出意料,他低声跟西列斯解释说,任何与旧神有关的事情,最终都必定会与诅咒有所牵连。

  毕竟,有时候人们想做什么坏事,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于是就只能借用旧神的名义,将一切都推给旧神的诅咒。

  事情就是这样的。琴多露出了冰冷的微笑,您不能指望那些探险者的道德底线。当然,在命运纸牌这件事情上,这种做法或许是件好事。

  西列斯微微一怔,最后也难免叹息了一声。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消磨过去。中午,在康拉德酒店的餐厅吃过午餐之后,他们便前往火车站,登上了开往比德尔城的火车。

  在火车上安顿下来之后,西列斯也找到机会,与随行的向导和翻译进行交流。

  拉米法大学为他们安排的向导与翻译,并非大学内部的职工,而是在大学外雇佣的人士。他们都对米德尔顿有着一定的了解。

  事实上,即便绝大多数人们都不知道米德尔顿的存在,但是来自米德尔顿的人士,或者与米德尔顿有过交集的人士,也不在少数。

  比如拉米法城阿瑟顿中央广场的那家海鲜餐厅,其老板就是来自米德尔顿。

  拉米法大学恐怕也就是通过某些渠道,找到了足够了解米德尔顿的这一位向导与一位翻译,陪同其他教授一同踏上米德尔顿之行。至少从安排上来说,这一次的旅程已经足够妥帖。

  这两人都是男性,向导名为艾萨克科布登,是个颇为强壮、高大的男人翻译名为约翰尼霍伊特,是个更为瘦削、沉默的男人。

  他们一路上存在感都不是很突出,毕竟他们在抵达米德尔顿之后才会起到作用。大多数时候,西列斯只能瞧见他们与彼此,用一种十分陌生的语言交流着。他认为那或许就是米德尔顿的语言。

  西列斯的主动攀谈让这两人都有些吃惊。向导艾萨克主动说∶你好,诺埃尔教授。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康斯特语言也十分熟练,形如母语。

  我对于米德尔顿十分好奇。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抵达那片土地了。西列斯说,但是直到现在,我对米德尔顿都不是特别了解。你们很了解米德尔顿吗

  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曾经是米德尔顿的居民。艾萨克说,我和约翰尼是一起来到康斯特的,当时我们年纪还小,因为家乡发生饥荒,,所以就一同出来流浪。

  我们向南走,因为那个时候天气十分寒冷,往南会更加温暖一点。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来到了康斯特,并且在这儿定居下来。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时隔多年将要回到米德尔顿。

  我们同样感到紧张。

  他这么说着,同时也望了望窗外逝去的风景。这已经是二月底了,尽管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被风雪困住,但实际上,天气也的确将要变得温暖。只不过,他们却将要北行。

  沿着艾萨克和约翰尼曾经流浪的路线,回溯。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得知这一点。他想,饥荒那恐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米德尔顿靠着海,即便粮食不足,居民们也应该可以出海捕鱼,那理应可以覆盖他们日常的食物需求。

  是因为海洋本身存在问题吗有什么因素影响了米德尔顿的捕鱼业

  就如同之前围炉夜话的时候,那个来自米德尔顿的人所说的,渔民出海捕鱼却遇到一些奇怪的场面,因而慌忙带着家人离开米德尔顿的事情这种事情的发生恐怕不在少数。

  米德尔顿的居民尽管崇拜海洋,但恐怕也畏惧海洋。不过,这都隐藏在那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之中。毕竟,对于信徒而言,即便神明是残酷的,他们也无法离开这样的神明。

  不过西列斯也没有追问,因为面前的艾萨克似乎不太乐意谈论这件事情。艾萨克说∶您想知道什么

  西列斯便说∶我此前从未听说过米德尔顿的存在。这个国家的历史是怎么样的

  他转而向他的同伴求助。

  那位翻圣显然有着不错的知识素养。他思考了阵之后,便说米德尔顿在沉默纪的时候就已

  经成立了,这个国家一直延续到了雾中纪比起国家,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联盟。

  是的是的。艾萨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每个部落都比较独立。

  约翰尼的说法更为仔细∶米德尔顿这个国家是以部落为单位的联盟形式,首都的政府尽管的确管理着整个国度,但是每个部落都有着一定程度的自主权。

  应该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形式,米德尔顿才能一直从沉默纪延续到雾中纪。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些部落可能垮塌,一些部落可能繁盛,一些部落可能被取代

  但是,米德尔顿一直存在着,并且,始终存在着。

  一旁,艾萨克同样也点着头。

  他们的态度中都带着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对于米德尔顿的自信。应该说,即便米德尔顿确实可以被划分成不同的、独立存在的部落,但是所有部落的居民都对于米德尔顿这个概念非常认可。

  这种认同感并非来自米德尔顿的政府。

  从刚才艾萨克和约翰尼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于首都的存在并不抱有敬畏心理。他们真正认可的,仅仅只是米德尔顿这个国家本身。

  信仰才真正铸就了这个国家。

  西列斯试着向这两人打听关于阿莫伊斯对于米德尔顿的意义,但是这两人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他们是在很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米德尔顿,对于米德尔顿的现状,以及这种更为深奥层面的,米德尔顿的信仰,并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他们的确提及,米德尔顿的成年人的确拥有十分坚定的,对于阿莫伊斯的信仰。而孩子们通常在很年幼的时候就懵懵懂懂地跟上了大人们的脚步。

  他们不会认为,阿莫伊斯已经陨落了吗西列斯不禁困惑地问。

  艾萨克与约翰尼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但是大海永存。

  西列斯不禁一怔。即便离开家乡这么久,这两个人的底色仍旧是米德尔顿,同时也仍旧拥有米德尔顿那种绝对的坚定信仰。

  但是大海永存。西列斯心想,米德尔顿对于阿莫伊斯的信仰,在实践层面上,似乎更加接近了人们对于海洋的原始祟拜。

  因为那地方存在、并且从古至今一直存在,所以人们敬畏那永恒的自然伟力,并且这种敬畏始终在这个相同的文化圈层中稳固地传播下去。

  他得知了这一点,暂时也无法从这两人口中得知更多。他们大体上给西列斯介绍了目前米德尔顿的情况,以及几个知名的部落。

  整体上,米德尔顿位于北面的海的东面,如同月牙一样的镶嵌在海洋的东南侧面,国土是十分狭长的形状,自西南面向东北面延伸,最北面几乎逼近了更为遥远的极地冻土。

  那片海被米德尔顿的居民命名为福利瓯海。这名字是音译,在米德尔顿的语言中,意思是寒冷,同时也有一种态度冷冰冰的感觉。

  约翰尼额外在这个称呼上解释说,是因为这片海洋吞噬了无数米德尔顿居民的性命,因此才会被这样称呼。毕竟与此同时,米德尔顿也的确依赖着福利瓯海。

  由于国十窄而长,其行政区划的构成也是非常简单的横向切割,就像是在切一块长棍面包一样。差不多二十来个部落组成了米德尔顿,而首都贝休恩则位于米德尔顿的中部。

  艾萨克为西列斯介绍说∶我们这一次就是经由堪萨斯抵达米德尔顿最南面的这座港口城市,名为金斯莱。这座城市隶属于南面最强大的部落巴兹尔。

  在以前,金斯莱是十分繁荣的港口,几乎是整个费希尔世界北半球海运的中转中心。不过,那也是沉默纪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那座城市已经有些荒废,没有大型的货运船只往来。那里的港口会为像我们这样的旅客船运服务。我们可以在那儿搭乘轮船前往贝休恩。可能需要花费两三天的时间。

  西列斯算了算时间。

  从马尔茨到比德尔,他们需要花上三天两夜的时间从比德尔到金斯莱,由于中途还会停站下客,他们可能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接着再从金斯莱到贝休恩,又是两三天的时间。

  这样整体一算,光是为了前往米德尔顿的贝休恩,他们就需要十二天左右。而他们预计在贝休恩停留一个星期的时间。

  换言之,他们的行程已经紧凑到,返回拉米法城之后一两天,就要迎来第三学期的地步。

  这趟行程的安排当然是绕路的,但他们也不可能直接从康斯特前往米德尔顿。如果不去比德尔城进行火车的中转,那么他们只能乘坐马车出行,而那更加漫长并且不如火车舒适。

  这一点不禁令西列斯感到无奈。

  好在他回程的时候打算在堪萨斯停留一阵,到时候就不必非得前往比德尔城转车,同时,也可以体验一下琴多那神奇的加速行程的力量。

  说真的,在这个年代,李加迪亚的力量实在是十分方便,至少在出行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与向导和翻译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车厢。

  他们乘坐的仍旧是初雪之光号列车,因此只有四人的卧铺。于是,这个车厢里就是西列斯、琴多、切斯特和洛伦佐四人。

  仍旧十分符合西列斯第一次前往无烬之地时候的场景,只是阿尔瓦换成了洛伦佐。

  西列斯与他们分享了自己得知的一部分关于米德尔顿的信息。他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米德尔顿的历史比康斯特更为古老。

  切斯特说∶教授,您肯定又想着去米德尔顿寻找可供阅读的书籍了。

  西列斯微微一怔,随后保持着无法辩驳的默然。

  事实上,他十分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前往搜寻达罗家族的资料的时候,他没有从那个保管室里多带点书出来。

  尽管他也很清楚,他的时间不怎么够用,但那毕竟是他不忍错过的珍贵藏书。

  不知道现在还是否有可能,拜托卡罗尔再去要一份授权书过来。

  不过,相比之下,米德尔顿的书籍更大的问题在于,他找不到一个合适且可靠的翻译,来为他讲解书籍中的内容。

  琴多会堪萨斯语和康斯特语,不过米德尔顿的语言他就无能为力了,只会一小部分日常用语,还不足以解读那些高深的专业术语。

  无论如何,米德尔顿的书籍都是后话了。现在,西列斯更加关注他们如今的行程。

  不久,洛伦佐和切斯特就离开了车厢。他们去与新认识的牌友打牌去了。离开的时候,切斯特还跟洛伦佐探讨着打牌的某些诀窍。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切斯特离开的身影。

  琴多说∶医生看起来已经完全摆脱曾经的阴影了。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上一次他与切斯特一起前往比德尔城的时候,切斯特满心不安、紧张与惶恐。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但是这一次,切斯特就显得冷静并且放松得多。他是作为随行医生出现的,所以,只要队伍里没有出现什么伤病,那他就可以轻轻松松地享受这一次的旅途。

  一个遥远的、未知的国度。那的确是值得期待的事情。况且,这一次出行,绝大部分的费用,文史院都会报销。这就更加完美了。

  所以您等会儿打算做什么琴多转而问。

  西列斯并不打算打牌主要原因是他打牌的话,多半也是当荷官,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的趣味此外,他还有一些资料需要阅读。

  他得尽量在与琴多分开之前读完,这样就可以让琴多下车的时候帮忙把这些资料带走,免得还得带着沉重的纸质资料前往米德尔顿。

  于是他想了片刻,最后便说∶还是那些档案资料吧。

  琴多自然答应。他说∶就是您之前说的,往日教会的关于旧神陨落的资料吗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那叠资料,然后翻开。阅读的间隙,他不经意间望向了窗外,瞧见那广袤而泛着光芒的雪原。

  更远处,灰黑色的迷雾翻涌在天际。下午的阳光只是透过那迷雾洒下些许。世界仍旧沉寂,并且仍旧被阴影笼罩。

  西列斯因为这一幕而感到了些微的怔愣。当他阅读这份资料这份关于旧神的陨落、星之尘的遍布位置的资料的时候,他感到了更多的叹息。

  沉默纪。因神明的纷纷陨落而喑哑无声的纪元。

  许多神明实际上在那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比如星辰与光芒之神露思米、比如离家与旅途之神李加迪亚。在这份资料中,这两位旧神的星之尘也从未出现过。

  除却这些如今被称为旧神的,更为强大的神明之外,那些弱小的神明就更加无人关注了。

  应该说,从帝国纪开始,人们就逐渐不再关注那些弱小的神明了。那十三位强大的旧神逐渐占据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当神们陨落,世界当然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酒水与享乐之神埃尔科奥的陨落拉开了沉默纪的序幕。而袍陨落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按照这份资料中所言,埃尔科奥的陨落位置,很有可能是如今仍旧被迷雾覆盖的海洋位置。神的骨灰从未被挖掘到。

  这样的说法让西列斯产生了些微的疑惑。他不禁想,既然埃尔科奥的星之尘从未被发现,就如同露思米和李加迪亚一样,那么,袍就真的陨落了吗

  旧神们的态度的确都是默认埃尔科奥已经陨落,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得到其他的旁证。

  不过,在夏先生创造的命运纸牌中,酒鬼牌必定为主厨牌所替代的规则,也暗示了埃尔科奥的员落。

  从种种迹象来看,埃尔科奥是一位不怎么引人瞩目的神明。袖成为节庆、狂欢、享乐的象征,的确与人类息息相关,但人们不可能日日沉湎于此,无法时常进行酒水的狂欢盛宴。

  换言之,比起人类,埃尔科奥似乎与贴米亚法更加息息相关。毕竟宴会总少不了厨师。

  这种可替代性,也让埃尔科奥这位神明并未拥有多大的声誉,起码比不上贴米亚法,更不用说生与死的神明了。

  在埃尔科奥之后,第二位陨落的神明,是高山与河流之神翠斯利。

  不过正如人们通常只记得第一名,不记得第二第三名一样。实际上,翠斯利的陨落时间和埃尔科奥非常接近。但是人们总记得埃尔科奥的陨落,却不记得翠斯利的陨落。

  翠斯利陨落在沉默纪的早期,可能只在埃尔科奥之后几十年间。历史记载中没有更加确切的日期。袖陨落在布斯山脉,那是无烬之地南面的一处宏伟山脉。

  些商人发现了那里存在星之尘,因此进行了开采挖掘工作。往日教会收集了一部分那边的星之尘,同时发现那属于翠斯利。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往日教会自身掌握了大部分星之尘矿脉的地点,同时也掌握了大部分星之尘的销售渠道。因此,如果有商人打算通过正规途径销售星之尘,就会殷勤地到往日教会这边来报备。

  无论如何,启示者的力量是来自于安缇纳姆的,这一点绝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而这一点也就让往日教会进一步掌握了更多与旧神有关的信息,在他们了解星之尘本质的前提之下。

  埃尔科奥、翠斯利,在这两位神明之后,第三位有历史记载的陨落的神明,就是罪孽与谎言之神胡德多卡。袍陨落在沉默纪134年,陨落的地点就是黑尔斯之家附近。

  西列斯曾经深入调查过此事,他知道胡德多卡的陨落,本质上是被梅纳瓦卡吞食。

  埃尔科奥、胡德多卡。这两位神明是西列斯所知道的,被其他神明吞食的旧日神。前者的经历并没有得到相关资料的确认,但后者却是板上钉钉。

  当然,胡德多卡与梅纳瓦卡那一次交锋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目前还不得而知。

  胡德多卡之后,旧神的陨落突然停滞之后大概又过去了两百年,才突然有一批旧神不约而同地员落。

  在沉默纪300年到500年这两百年间,梦境与虚幻之神阿卡玛拉、贪食与暴欲之神贴米亚法、苦行与静默之神布朗卡尼、音乐与艺术之神阿特金亚纷纷陨落。

  阿卡玛拉陨落在沉默纪356年。在神陨落之前,费希尔世界的所有人都被梦魇笼罩了整整三天。那宣告了袍的陨落。袍陨落的地点就在康斯特公国,甚至距离拉米法城十分近。

  只不过,属于阿卡玛拉的迷雾也消散得十分快。现如今,人们已经不知道,在康斯特公国还曾经有一位神明落。

  至于贴米亚法和布朗卡尼,池们都陨落在沉默纪400年左右。

  贴米亚法的陨落时间和地点更为神秘一些,尤其是陨落的地方,很有可能仍旧被迷雾笼罩。不过确实有人曾经拿出过属于贴米亚法的星之尘,当然,关于其源头的调查始终无疾而终。

  贴米亚法的确陨落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时间和地点的不确定是十分令人困惑的。

  而布朗卡尼与贴米亚法的情况有些类似。在外界历史记载中,布朗卡尼一直都是一位低调而神秘的神明。因此也没什么人知道袍是什么时候陨落的。

  不过,在往日教会的调查中,他们通过星之尘矿脉的位置,以及其附近地点的相关传言,确定了布朗卡尼的陨落时间。

  那位于康斯特公国遥远的东北面。那一片有不少区域仍旧被迷雾覆盖,不过有一部分恰巧幸免于难。那里生活着一些普通居民,他们以村落的形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活。

  在雾中纪,迷雾逐渐消散,因此这些居民也逐渐向外探索。往日教会也发现了他们,同时也在那片区域发现了属于布朗卡尼的星之尘。

  他们询问这些居民,曾经笼罩那片星之尘矿脉之上的迷雾是何时出现的。而一些从长辈那里得知了相关信息的居民则回答沉默纪429年。

  阿特金亚的陨落则更富有神秘色彩一点。那有点类似于阿卡玛拉,只不过,阿卡玛拉是在所有人类的梦境中散播噩梦,作为陨落的征兆。

  而在阿特金亚陨落的时候,几乎所有袍的艺术家信徒,都在恍惚中听见一声非人的惨嚎。那是沉默纪452年。在那之后,阿特金亚的星之尘几乎遍布整个费希尔世界。

  没人知道阿特金亚的陨落为什么会如此惨重。仿佛在袍陨落的那一刻,袖的尸骨便彻底分崩离析。

  繁育与生命之神佩索纳里的陨落比这四位神明稍晚,在沉默纪502年。而再之后就是死亡与灾厄之神撒迪厄斯、商业与誓约之神梅纳瓦卡的陨落,袍们分别陨落在沉默纪523年和567年。

  这三位神明都陨落在沉默纪最后的一百年里。

  梅纳瓦卡是已知神明陨落时间中,最晚陨落的神明。神员落于萨丁帝国的首都陶赫蒂亚,而那直接造成了萨丁帝国的覆灭。

  在那之后,人类文明陷入了几十年的混乱之中,直到过去与历史之神安缇纳姆的出现,情况才稍微好转。

  撒迪厄斯与佩索纳里的陨落都发生在沉默纪晚期。这对生与死的神明,即便陨落,似乎也需要与袍们强大的力量相符合必定比其他神明陨落得更晚。

  撒迪厄斯的陨落地点为无烟之地西南部的一片沙漠佩索纳里的陨落地点则是无烬之地西北部的一片丘陵。

  最后一位不确定陨落时间的神明,就是战士与海盗之神阿莫伊斯。

  按照一些资料的记载,直到沉默纪晚期,这位神明的庇佑者也仍旧可以使用这位神明的力量但是,这位神明却是在沉默纪早期就已经销声匿迹。

  此外,池的星之尘也并没有找到。有人猜测那应当是在被迷雾笼罩的海洋某处,可这也无法进行论证。

  换言之,阿莫伊斯的陨落时间是非常模糊的,甚至于人们不能确定袍是否真的陨落了大体上,人们默认这位旧神已经陨落了。尽管米德尔顿的居民仍旧十分虔诚地信仰着海洋。

  总体而言,除却不太清楚陨落信息的露思米、李加迪亚和阿莫伊斯,其余十位旧神的陨落,整体分为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沉默纪早期,埃尔科奥、翠斯利、胡德多卡按照陨落的顺序排列。

  第二阶段,沉默纪中期,阿卡玛拉、贴米亚法、布朗卡尼、阿特金亚。

  第三阶段,沉默纪晚期,佩索纳里、撒迪厄斯、梅纳瓦卡。

  第一阶段与第二、三阶段,中间隔了两百年。这两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是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

  此外,第一阶段陨落的三位神明,似乎都是有可能被吞食的神明。

  胡德多卡被吞食已经确凿无疑,埃尔科奥被吞食的可能性也相当之大,而翠斯利混在这两位神明中间,也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是否翠斯利也是因为被吞食,所以才会陨落在沉默纪的早期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第一阶段之后沉寂的两百年时光,就更加显得意味深长了。

  这种明显的阶段分布,也让西列斯想到了曾经卡贝尔教授那篇未出版论文上的观点。

  卡贝尔教授认为,旧神们对于阴影的态度和立场是不一致的,这也就造成了沉默纪错综复杂的局面这一点恰巧可以从旧神不同的陨落时间可以看出。

  三个阶段。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想。

  如果阴影是从阴影纪的时候就出现,旧神们特地将那个纪元命名为阴影纪,将这个秘密藏身其中,那么,阴影纪之后的沉默纪,就是阴影造成的最终结果。

  也就是,旧日神纷纷陨落。

  陨落的时间或许也可以瞧出旧神对于阴影的态度。

  假设阴影在幕后操纵着一切,那么当然是与袍敌对的首先陨落,与他友好的最后陨落可说到底,为什么旧神就非得陨落不可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阴影的确造成了这些旧神的死亡而另外一个被默认的条件则是,出现在雾中纪的安缇纳姆与这些事情无关。

  西列斯可以顺着这些前提条件继续思考下去,但他也十分想要怀疑这些前提条件。

  除此之外,那些陨落信息不明的旧神露思米、李加迪亚、阿莫伊斯也让西列斯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人人都默认旧神已经全部陨落了,但偏偏就有这三位旧神,无法确认陨落的时间与地点。袍们真的如同每个人都默认的一样,的的确确陨落了吗这个问题实在难以解答。

  如果以安缇纳姆对于普拉亚家族的态度作为一个参考的话,西列斯认为李加迪亚恐怕是陨落了,起码是失去了与费希尔世界的联系,否则的话,不可能是安缇纳姆来通知普拉亚家族关于旧神血裔的事情。

  那就像是托孤,如果以一种更人性化的词汇来描述这事儿的话。

  但问题也同样出现在这里。李加迪亚早在阴影纪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诞生在雾中纪的安缇纳姆怎么会向普拉亚家族相关的启示

  袍们甚至都不像是一个时代的神明旧神与新神,池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联系吗

  西列斯怀疑这是因为安缇纳姆的神格。过去与历史,那听起来就让安缇纳姆通晓过去发生的一切。不过,这也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

  天色渐晚,西列斯从繁复的资料中抬起头,捏了捏鼻梁。对面的琴多恰到好处地递给他一杯温水。

  西列斯向琴多道谢,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然后才说∶理顺了一些思路

  不过问题总是很多。琴多说,然后戏谑地笑起来,我猜您会这么说。

  西列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的确如此。

  他望向窗外。夜色浓重,如同漆黑的墨水泼向了这庞大的世界不,应该说,如同这世界只是一颗玻璃球,然后被人随手扔到了墨水瓶里。

  可是,这人是谁

  西列斯回过神,最后说∶不论如何,我们总是在接近真相,而非远离。这就足够了。

  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是2月25日的夜晚。他们差不多将小半个白天的时间都沉浸在阅读之中。

  之后不久,西列斯与琴多就各自洗漱,打算入睡。切斯特与洛伦佐也很快回来,对刚才的某几轮牌局津津乐道。不过,时间已晚,他们便也很快陷入了睡眠。

  两天之后的上午,他们抵达了比德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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