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摇摆的灵魂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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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摇摆的灵魂

  3月6日下午四点,他们抵达了贝休恩。

  在海上晃晃悠悠了一天,踩到陆地的时候,每个人都感到精神萎靡,甚至感到自己还在头晕目眩。

  这旅途的遥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夸张。他们花费了十五天的时间才得以抵达目的地,尽管途中的确遇到了各种突发情况,但是他们的春假也已经过去一半了。

  好在贝拉教授已经提前给拉米法大学那边发去了消息,告知学院他们可能无法准时回到拉米法城,恐怕需要一些其他的教授来暂时帮忙代课了。

  他们还有剩下的一半春假时间。原本在贝休恩安排了七天的学者访问时间,现在恐怕也必须得缩短了,因为还得考虑到他们回程的时间。

  按照贝拉教授的说法,他们恐怕会在贝休恩呆四到五天,然后就离开。

  新的安排已经在规划之中了。不过离开港口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所以贝拉教授打算明天去找贝休恩大学的教授们商量此事。

  这样一来,明天下午恐怕就会开始学者访问的正式流程。他们会见到一些教授、学生,然后探讨些学术话题,顺便沟通一下之后可能的继续往来。

  当然,作为新教授,西列斯和洛伦佐在这些事情上的话语权都不是很大。他们也乐得如此,因为一路的奔波已经令人十分难受了。

  他们可能会在3月11号离开贝休恩,然后沿着原路返回拉米法城。3月22日是拉米法大学开学的日子希望他们不会耽误太久。

  西列斯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和贝拉教授说好,他会在回程的时候独自去堪萨斯待一段时间,,需要处理一些事务。当时贝拉教授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现在旅途耽搁得太久,不知道贝拉教授是否还记得这事儿。

  当然,西列斯单人行动,实际上比团体行动方便得多,他要是在堪萨斯雇一辆马车,直接返回拉米法城,说不定还比搭乘火车快得多,更不用说还有琴多的帮助。

  西列斯在心中计算了时间,感觉应该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在开学前回到拉米法城,就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行人很快离开贝休恩港口,前往了一家旅馆。

  整体而言,贝休恩比金斯莱更加繁荣,城市建筑和基础设施显得更新,居民们也显得更为友好一些。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十分明显,并没有带上太多的恶意与排斥。

  他们入住的旅馆仍旧靠着海边。贝休恩的海比金斯莱的海更为清澈漂亮,也终于让西列斯感受到了海景的乐趣。沙滩上,时不时有人在挖掘捡拾着什么,恐怕是在赶海。

  冬季的福利瓯海显得冰冷残酷,如同霜雪一般冷冽。

  他们仍旧各自一间单人房。不过西列斯注意到,贝拉教授在询问向导艾萨克在哪儿换取米德尔顿的钱币。他们在抵达金斯莱的时候曾经换了一些,现在恐怕还需要再换一点。

  此外,西列斯也注意到,班扬骑士长在和贝拉教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与凯瑟琳金西一同离开了。

  西列斯便走到一直十分紧张的切斯特医生身边,说∶他们恐怕已经去找那位主教女士了。

  切斯特点了点头,然后用力地呼吸着。他说∶我得冷静一点教授,但我有点控制不住自。

  旁,洛伦佐也走了过来。他听说了切斯特的身世,不过不知道太多内情。他拍了拍切斯特肩膀,只是说∶医生,别担心,我可十分羡慕你。

  羡慕什么切斯特怀疑地说。

  洛伦佐耸了耸肩,然后说∶你想,有一个米德尔顿的亲戚,那以后不是可以享受到十分美味且便宜的海鲜了

  切斯特∶

  西列斯忍不住笑了一下。

  切斯特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忍俊不禁。他说∶确实如此。以后甚至能在雨假的时候到米德尔顿来避暑。

  他显然是在开玩笑。

  不久,拉教授那边拿到了房门的钥匙,然后一分发,并且嘱咐他们不要到处乱跑。不出意外的话,贝休恩大学那边应该会安排游览贝休恩城,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一览异域风光了。

  一行人自然都答应了。他们脸色都流露出疲惫,于是贝拉教授也不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很快回了房间,放好行李,然后去了餐厅吃饭。

  金斯莱的旅馆的餐厅全是海鲜,而贝休恩的旅馆反而多了一些不错的其他菜着,也让他们感到耳目一新。

  地处遥远北方的贝休恩居民似乎更喜欢喝酒吃肉。大块的烤肉和啤酒都让人感到愉快,于是他们也很快都放松下来,尽情享受这遥远国度的美食。

  等到晚餐进入尾声,先前离开的班扬和凯瑟琳也回来了。他们脸上有一种似忧似喜的复杂神情,不过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

  他们找到了切斯特与西列斯,提及明天上午一起去贝休恩的教堂与伊丽莎白霍西尔主教见面。

  班扬骑士长额外提及,当伊丽莎白主教听闻自己姐姐的儿子突然现身的时候,她露出了极为震惊和困惑的表情。

  三十多年前,当她的姐姐离开的时候,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而现在,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她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时光之中。

  因此班扬和凯瑟琳也没能和伊丽莎白说上几句话。他们原本是想要和伊丽莎白聊一些关于往日教会的话题,但是伊丽莎白委婉地说,或许明天谈论这些事情更好。

  切斯特几乎没怎么听班扬之后的话,他看起来十分紧张和不安,不知道是否应该衷心期待明天与这位伊丽莎白主教的会面。

  毕竟,他母亲的失踪似乎与一些隐密事件有所关联。

  而西列斯反而为切斯特提问说∶主教女士有询问医生的情况吗

  的确询问了。凯瑟琳说,她的语气反而更为温和一些,她对此十分关切,问了好几个问题。我们说了医生是拉米法大学的校医,目前独身,是跟随拉米法大学的学者访问团队来到贝休恩。

  切斯特缓慢地点了点头。突然地,他反应了过来,有点惊讶地问∶为什么她会问我是否结婚

  凯瑟琳保持着默然。

  呃班扬硬着头皮解释说,因为伊丽莎白主教热衷于给年轻人做媒

  医生震惊地望着骑士长。

  西列斯心中啼笑皆非。他想,这就是之前班扬骑士长口中,十分外向、开朗健谈的伊丽莎白主教好像并非不可能。

  班扬拍了拍切斯特的肩膀,并且开玩笑地说∶刚刚我和凯瑟琳一同去教堂,还被主教女士调侃是否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我们的友谊。总之,这是这位女士一些无伤大雅的善意玩笑。

  的确如此。凯瑟琳说,况且,以医生的年纪,恐怕会比我们更多地承受主教女士的热情。

  切斯特∶

  他近乎茫然地望着他们,最后苦笑着说∶我可没有成婚的打算。

  我们都没有。班扬笑着说,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将目光望向一旁沉默的西列斯,不过咱们这儿有个不一样的。

  西列斯下意识一怔,随后不禁莞尔。他说∶的确如此。

  他的坦然让人根本无法进一步调侃他。

  他们便都摇摇头,然后与彼此告别,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别紧张,医生。离开之前,西列斯特地对切斯特说,那毕竟是你的亲人。

  切斯特医生想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我只是有点难以想象。他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位女士能好相处一些。

  第二天上午,他们见到了这位传闻中好相处的女士。

  伊丽莎白霍西尔如今的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不过她身上有一种十分超出年纪的慈眉善目的温和与热忱。当然,那并不影响她的风姿。

  整体上,伊丽莎白霍西尔比格罗夫纳更像是宗教人士,她的微笑带着一种温柔慈悲但也意味深长的意思。不过她的确十分热情。

  上午好,我的侄子。伊丽莎白说,听说你还没结婚。但是,霍西尔家族可指望着你呢。

  切斯特∶

  这可不是他预计中,和亲人见面时候的场面。

  伊丽莎白有一口十分标准的康斯特语。在来到这间教堂之前,班扬就已经解释说,由于安缇纳姆就诞生在康斯特国境之中,所以往日教会的信众都有学习康斯特语的习惯。

  如果是往日教会内部的教士、骑士,那就更加将康斯特语视同母语了。

  这件事情让切斯特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语言不通,那么与从未见面的亲人互诉衷肠就显得更加尴尬了。

  但是,伊丽莎白的反应也令他感到哭笑不得,因为,对方的态度显得有些太自然了。

  切斯特说∶上午好,伊丽莎白阿姨。

  在最初的尴尬消除之后,他便与伊丽莎白交谈了起来。西列斯和班扬便往远处走了一点,给他们留了一点独处的空间。

  西列斯的目光打量着这间小教堂。

  不出意料的是,贝休恩的往日教会教堂当然不如拉米法城的那般宽阔大气。这里的教堂显得精巧别致,圆润的屋顶、透明的玻璃窗,整体显得温暖而质朴。

  这儿同样有一座安缇纳姆的雕像,不过稍微小巧一些。雕像的底座同样洁白明净,让人想见教堂的主教不停擦拭之后敬拜神明的场面。

  不远处有几排座椅。比起拉米法城的中央大教堂,这儿的座椅数量显然远远不如,但是木质扶手却显得光滑圆润,有一种经年之感。异国的信徒同样十分虔诚。

  这教堂的气质与伊丽莎白主教十分符合,考虑到之前班扬说的,伊丽莎白热衷于给年轻人做媒的事情。这儿有一种,更类似于家庭教会的感觉。

  他们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不是吗班扬在一旁轻声说。

  是的。一边说,西列斯一边望向切斯特与伊丽莎白。在那一刻,他察觉到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触,不过那可能只是出现在他自己的心中。

  因为,医生、骑士长、女主教。加上他,守密人。

  这都是与跑团剧情直接相关的人士。

  换言之,这一幕可谓是相当符合命运的力量。

  西列斯保持着默然。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如此深入地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命运,即便他自己没有这样的主动意识。

  他改变了医生被叛教者杀死的命运,他改变了骑士长注定孤独寻找的路途,他改变了商人、小丑、女主教、侦探,甚至还有更多人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多人也卷入到他的命运之中。

  这种想法令西列斯微微出神。

  伊丽莎白友好地给他指了路。

  等到医生离开,这教堂的中殿便有些安静下来。

  伊丽莎白温和地对西列斯说∶您是我知道骑士长,但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西列斯诺埃尔,我是拉米法大学的文学史教授,是切斯特的朋友。西列斯说,他有些紧张,所以让我陪同。

  伊丽莎白这才恍然,她有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西列斯,然后说∶你是位相当年轻的教授,,恐怕是位十分出色的年轻人。你有成婚的意向吗我感到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孤身一人。

  西列斯顿了顿,然后才回答说∶我已经有恋人了,女士。

  伊丽莎白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向他说了一声恭喜,并且祝福他的恋情。她说∶我喜欢你这样坦诚的年轻人,诺埃尔教授。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西列斯证了怔,随后也微笑了一下。

  班扬骑士长说∶那么,女士,我们也该回到正题了。他顿了顿,又说,诺埃尔教授和切斯特医生同样需要在场。

  不过班扬似乎不打算将更多与西列斯有关的信息告知伊丽莎白。

  当然可以。伊丽莎白看起来也没在意这事儿,那么,先等等我的侄子,然后我们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吧。

  不久,切斯特医生从盥洗室回来,然后一脸迷惑地跟着他们去了伊丽莎白的办公室。

  他显然完全不知道班扬将要与伊丽莎白谈什么,而他暗地里询问了西列斯之后,西列斯同样也摇了摇头。于是,他们两个不属于往日教会的人只能默默地跟在这两人身后。

  关于他们即将迎接的话题,西列斯其实有一些猜测,并且那还十分应景叛教者,不是吗

  西列斯、切斯特与往日教会的共同交集,就是叛教者哈姆林的事情。尽管现在叛教者哈姆林已经抓获,教士名单也有惊无险地找了回来,但是,那毕竟是一桩重要话题。

  果不其然,当他们在伊丽莎白质朴简单的办公室落座之后,班扬骑士长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昨天我已经大致跟您提及了这件事情。

  我们从叛教者哈姆林那边得知,他们这群人实际上的一些信息得自拉米法城更遥远的北面海洋。我认为,那很有可能就是福利瓯海。

  西列斯听到班扬的描述,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垂下眼睛,心想,叛教者与福利愿海

  在跑团的剧情中,叛教者哈姆林一行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复活邪神。西列斯实际上并不知道这所谓的邪神究竟是指哪一位神明。

  而如果叛教者与福利瓯海有关,那么这所谓的邪神难道是指阴影吗可是,阴影始终存在着,根本不需要复活。

  中间必定有什么出了差错。

  西列斯沉默着,陷入了思考之中。而切斯特医生左顾右盼,意识到自己完全听不懂这些事情之后,就十分无奈地垂下眼睛,自顾自走神去了。

  而在班扬骑士长说完这段话之后,伊丽莎白也沉默了片刻。

  最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她说∶窗外就是福利瓯海。这海洋是米德尔顿居民的灵魂根基。

  我明白你的意思,骑士长。但是,我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调查福利瓯海,而雇佣米德尔顿人去调查就更加不可能。

  你只要找上其中一个人,第二天全城人就会知道这事儿,然后将你愤怒地赶出米德尔顿。这就是米德尔顿。米德尔顿拥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我们吾神的立场,并不适合参与进米德尔顿的调查之中。这件事情必须由米德尔顿人自己来。

  班扬的声音低沉∶我明白您的意思,女士。但是,如何确保他们与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您也相当清楚,米德尔顿人对于海洋的信仰。

  而海洋,他的言下之意是,如今已经不那么安全了。

  伊丽莎白思索了片刻,最后突然笑了一声。她突然说∶骑士长,您恐怕不知道我姐姐的事情。或许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让我先来和你们分享一下我姐姐当初的经历。

  约瑟芬霍西尔。切斯特医生的母亲、伊丽莎白主教的姐姐,米德尔顿曾经的大主教。

  班扬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西列斯与切斯特也感到了好奇。

  伊丽莎白朝着切斯特温和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有些苍老与疲倦,即便这位女士的年纪还远远达不到那个水平。

  她说∶当时我十三岁,还是个相当顽劣的女孩。我姐姐比我大十岁,那个时候已经是米德尔顿的大主教。不瞒你们说,有时候我感到我姐姐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至少我们的年龄差营造了这种感2

  因此,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和她来往。我们的年纪差距太大了。而我姐姐又是那种温和沉稳的性格,总之与我天差地别。她总是觉得我有些顽劣,其实我那时候的确是,但是我不乐意听人这么说。

  总之,她失踪的时候,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我想,啊,那挺好啊,那个一直不喜欢我的姐姐消失了。但是后来,一天天过去,姐姐再也没有消失,我才意识到,情况其实不太一样。

  在姐姐消失之后,米德尔顿大主教的位置空了一段时间。隔了几年,我就成为了大主教。成为大主教的感觉

  伊丽莎白思考了很久,最后缓缓地说∶就好像是成为我姐姐。

  他们都因为这样的描述而惊了一下。

  伊丽莎白反而笑了起来,像是被他们逗笑了一样。她笑着说∶别担心、别担心。我只是比喻一下,不是说我真的成为了我姐姐。想必她也不会希望我变成她那样。

  她转而说∶总之,我在成为了大主教之后,颇为忙乱了一阵子。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任命为主教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姐姐的吩咐。

  真够奇怪的。在那之后,我慢慢习惯了主教的生活说真的,在米德尔顿当大主教,日子相当清闲,所以我才热衷于给年轻人做媒。

  我趁平常的时间收集了一些关于姐姐失踪时候的资料,然后慢慢理清了她失踪的来龙去脉。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福利瓯海。即便平静,但她的目光中也仿佛猝然亮起了一团火。

  而西列斯他们则耐心地等待着。

  隔了片刻,伊丽莎白说∶三十多年前,有一个来自金斯莱的水手,从海里捞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陷入了疯狂之中。

  当时有人听说了这事儿,就让调查员把那个水手带回贝休恩进行调查。我姐姐当时既然是往日教会的大主教,自然也参与其中。

  所有资料中都没有提及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就像是有人特地将相关的描述毁掉一样。我猜那是我姐姐做的,不过我也没有证据。

  总之,从那些资料来说,我姐姐似乎认为那东西带有一些特殊的含义,因此有必要让其他教区的人也知道此事。她原本都已经准备出发了不是写信,因为写信不够安全。

  但是在她出发之前,另外一批人也出现在了贝休恩。他们说是要追回那东西。而那个时候,我姐姐已经从那名水手中拿到了那西。

  我认为,我姐姐是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杀,所以才选择离开贝休恩。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沉默了下来。

  班扬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但是,女士,如果约瑟芬主教当时打算将这东西的存在告知其他教区,那么为什么她会销毁这东西在米德尔顿的相关记录

  并且,康斯特那边也丝毫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是的、是的这也是我的疑惑。伊丽莎白说,不过

  她想说什么,当她望着窗外的贝休恩的时候。但是最后,她只是沉默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或许在最后那一刻,我姐姐改变了心意。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伊丽莎白。结合跑团剧本上对于伊丽莎白的性格描述,西列斯认为,她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

  不,应该说她姐姐最终选择沉默的这个行为,影响了她。

  他们坐在这里,正讨论着那些站在安缇纳姆与往日教会对立面的人。而那些人与米德尔顿的福利海有关。

  因此班扬骑士长希望得到伊丽莎白的帮助。但是,伊丽莎白的态度却是一种委婉但坚定的拒绝。

  因为米德尔顿。因为这片海洋。

  伊丽莎白霍西尔似乎正摇摆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她的信仰,以及她所生活的这片土地。或许她甚至怀疑,当初约瑟芬的沉默,正是因为约瑟芬在包庇那些海洋上的居民。

  在这一点上,西列斯与伊丽莎白的想法并不一致。他不认为那些孤岛上的旧神追随者与普通的米德尔顿人一样。但是,这样的差异也并不影响伊丽莎白此刻的沉默。

  她是因为这大海而沉默,为这海洋,她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她所信仰的神明,即便她自己还未能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她一直进行这样的选择,那么她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无论如何,对某位神明的信仰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全部生命吗事情似乎从来都不是这样。

  死亡的信徒也曾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暴欲与禁欲的信徒走上了与曾经截然对立的路途谎言与商业的信徒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阴谋之下选择了联合。

  这世界上人们的面孔影影绰绰。闪动的光与影都让他们的面孔仿佛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西列斯不得不想到了跑团剧本中,伊丽莎白霍西尔的三种结局。叛离往日教会、成为异端,又或者,仍旧信仰安缇纳姆。

  他谨慎地想,他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插手吗他这是在插手伊丽莎白的人生吗

  他应该这么做吗

  不,应该说,他此刻的立场应当是什么关于,这深海孤岛之上徘徊着的阴影。关于,安缇纳姆和骰子希望他去做的事情。

  他又该做出一种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真有所谓的命运,那么,我宁愿您来持有。曾经琴多的话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他想,他对琴多隐藏的含义心知肚明。

  于是他轻轻闭了闭眼。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伊丽莎白女士,西列斯突然开口说,我想,关于那名水手的故事,以及福利瓯海,我也有一些信息需要分享出来。

  他们的目光都诧异地望了过来。

  其中班扬最为诧异,伊丽莎白的诧异中多少带着点好奇,而切斯特医生的诧异呃,诧异中带着一点了然。

  西列斯只是顿了顿,然后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听闻那名水手的故事从火车上偶遇商人安布罗斯,到夜半听见加勒特吉尔古德的呼救声。

  吉尔古德伊丽莎白喃喃说,是的,就是这个姓氏。他的父亲,伊诺克吉尔古德,就是那名水手是的,就是他

  说到最后,伊丽莎白也激动了起来。

  西列斯稍微顿了顿,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突然意识到,在米德尔顿,往日教会并不拥有如同在康斯特那样的权势与地位。

  因此,即便伊诺克吉尔古德间接造成了约瑟芬霍西尔的失踪,但是在那之后,往日教会也无法调查更多关于伊诺克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加勒特吉尔古德的存在。

  这种巨大的差异,或许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刚才伊丽莎白与班扬的小小对峙。他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处境,甚至无法想象。

  班扬无法想象米德尔顿的往日教会的弱小无力,伊丽莎白无法想象康斯特的往日教会的强大昌盛。当然,他们也拥有各自不同的困境。

  家大业大的康斯特往日教会需要应付更多的敌人而米德尔顿往日教会则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无能为力。

  这种想法在西列斯的心中一闪而逝,很快他继续提及了福利瓯海的事情。

  从帝国纪时候李加迪亚的信徒的游记,到不久之前围炉夜话中人们提及的故事,到福利瓯海上水手们之间的传言,到西列斯亲自目睹风暴中深海孤岛上人们的献祭

  当然,他没有提及阴影,因为他认为阴影有关的话题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禁忌,是隐藏在众多谜团背后的更大的谜题。

  西列斯的讲述显得有些漫长,为了让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寂。

  隔了片刻,班扬若有所思地说∶所以,福利瓯海深处的孤岛之上,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i旧神追随者,他们向旧神献祭,希望得到回应,或者说,复活旧神

  或许。西列斯选择了一个更为谨慎的回答。

  伊丽莎白站在那儿,同样慢慢皱起了眉。她低声说∶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是的,女士,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班扬说。

  但是,骑士长伊丽莎白突然用一种十分严厉的语气说,您不了解米德尔顿的情况

  班扬没有因此而动怒,他只是说∶那么,伊丽莎白主教,我们需要您来为我们解释一下,米德尔顿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伊丽莎白望着班扬,目光中突然闪过了更多的无奈与近乎悲哀的神情。她默然不语。

  抱歉。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我恐怕得打断一下。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女士,您的意思是,我们想要调查海洋,而由于米德尔顿根深蒂固的海洋信仰,所以我们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情。

  甚至,如果我们真的要强硬地这么做的话,还会遭来米德尔顿人的敌意是这样吗

  伊丽莎白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她只是克制地点了点头。

  西列斯又说∶而骑士长,您的意思是,深海中正有不怀好意的旧神追随者活跃着,他们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危险,所以,我们不得不做点什么。

  甚至于,他们已经造成了一些危害,从三十多年前开始。因此,我们尽早进行一些行动,就能够尽可能地消除不确定因素。

  班扬同样点了点头。

  于是西列斯说∶两位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只是在手段上有所分歧。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更平静地谈谈。

  切斯特也在一旁补充说∶的确如此。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相违背的。

  他的话彻底让伊丽莎白冷静下来。

  西列斯的目光望着这位女士。他想,这样强烈的、激动的反应,似平意味着,伊丽莎白过去曾经也想要调查海洋,但是却失败了,甚至于被米德尔顿人指责。

  因为约瑟芬霍西尔的失踪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当时约瑟芬失踪,而一些后续资料证明,她的失踪很有可能与海洋中的某些东西有关。在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自然会想要调查福利瓯海。

  但是,她的这种想法很有可能碰了壁。这隔阂与反对的力量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在此之前,康斯特教区完全不知道米德尔顿这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毕竟,按照伊丽莎白的说法,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很有可能涉及到深海中的旧神追随者。她真的对此完全不知情吗

  像加勒特吉尔古德这样常年出海的船长,他就非常清楚,福利瓯海的孤岛之上,存在着一些不好打交道的住民。这些住民拥有一些奇特的信仰。

  即便如此,即便约瑟芬在失踪之前,曾经流露出将这些相关信息告知其他教区的想法,但是伊丽莎白依旧在那之后保持了沉默,直到此刻。

  除却她自己的立场与观念之外,是否还有某种外力强迫她保持沉默

  而她也的确选择了一种更为懦弱的做法吗

  西列斯的目光望着这位异国的女主教。而后者的目光则深深地望着切斯特。

  而班扬也冷静了下来。他说∶伊丽莎白主教,我明白了您的意思。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按照您的意思,米德尔顿人崇拜海洋,因此会阻碍我们的调查。

  但是,我们想要调查的是那群旧日神追随者,而不是他们所信仰的海洋

  那或许就是他们所信仰的海洋。伊丽莎白的语气几乎显得冰冷。

  班扬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伊丽莎白再一次望向了窗外。米德尔顿的贝休恩。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奇特的、怪异的茫然。

  隔了片刻,她说∶你们是否感到,贝休恩是一个比金斯莱更为热情、友善的地方。这个国度的首都,仿佛没那么排外是吗

  她低声笑了一下,不知道基于怎样的情绪。

  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

  最后,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她说∶骑士长,我想,您至少不要着急。先观察一下贝休恩的情况。这地方远比你们想象中复杂得多。

  而你们还是异乡人。外来者会在这里受到更多的冷漠与孤立。在贝休恩待几天你们就能感受到了。事实上,我甚至都想搬家了在听闻我有个侄子在拉米法城的时候。

  我宁愿离吾神更近,而不是留在我的家乡,与这个地方的信仰、风俗、习性格格不入。

  说着,她缓慢叹了一口气。

  班扬怔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仍旧有点困惑于伊丽莎白之前的那句话。但是伊丽莎白显然不想说更多了。

  她转而和切斯特聊了起来,说了些家常话。切斯特有点惊讶,因为刚刚伊丽莎白说自己想要离开米德尔顿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和伊丽莎白对话。

  西列斯旁观着这一切,然后想,看起来他的猜测并没有错,恐怕许多年前,伊丽莎白就已经受到过一些微妙的敌视。

  信仰与家乡。伊丽莎白的灵魂仿佛割裂成了两半。她没有十分明确的自我认知,因为她的认知一半是十分虔诚的安缇纳姆信徒,一半是米德尔顿信仰海洋的居民。她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在跑团的角色卡设定中,伊丽莎白就是这样的情况,她的体质很高、灵性偏高,但她的意志却略低,至少不如其他的角色卡,当然比小丑的意志要高一些。

  平常时候,她是个正常人,虔诚地信仰安缇纳姆,在贝休恩普普通通地生活着但是,如果她真的直面旧神,或者遭到精神污染,那么她恐怕会立刻陷入疯狂,然后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

  应该说,过去这么多年里,她正是因为成为了往日教会的大主教,让自己生活在一个整体安全的环境之中,所以才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自我的问题正对应了她在跑团剧本中的三种结局。

  西列斯突然意识到,约瑟芬霍西尔在失踪之前特地提前决定让伊丽莎白成为大主教,是否也拥有这种保护妹妹的考量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考虑到那位约瑟芬女士传闻中的冷静与强大。

  不管怎么说想,西列斯希望,当伊丽莎白与切斯特重逢,这位主教女士可以因为亲人的意外出现而重新坚定自我的认知。

  不久,伊丽莎白露出了些许的疲惫神态,于是他们三人也就向她告别。

  伊丽莎白专门对切斯特说,希望他在离开贝休恩之前再来单独找她,起码一起吃顿饭。切斯特连连点头答应。

  尽管伊丽莎白的出现出乎切斯特的意料,但是他与这位长辈的相处意外不错。这也让他有了一种找到家人的感触。

  而西列斯与班扬的情绪就复杂得多。

  在回到旅馆之后,时间才刚刚九点半。切斯特独自回了房间,而班扬私下里请西列斯去他房间谈谈。他们谈及了刚刚的话题。

  您认为,班扬虚心请教说,伊丽莎白主教的说法是否有些夸大其词

  看起来,班扬骑士长仍旧有些怀疑伊丽莎白的说法。班扬自身的心理学属性也很高,他恐怕是瞧出来伊丽莎白有所隐瞒。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后说∶我认为我们不用那么着急。不管怎么说,主教女士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米德尔顿。

  福利瓯海是米德尔顿的内海,那就是米德尔顿的领土。我们不能太过于激进,毕竟米德尔顿对于我们来说是陌生的。

  班扬点了点头,同意了这种说法,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我听到您掌握的那些信息的时候,我感到那种危险如影随形。那十分令人焦虑。

  西列斯也这么认为,特别是班扬无意中使用了如影随形这个词语说真的,这词语令他也觉得有点焦虑。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便说∶我们还是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听从主教女士的说法,先去了解贝休恩这座城市。

  我明白了。班扬说。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教授,您觉得刚刚伊丽莎白主教所说的,米德尔顿居民信仰的海洋等同于那群旧神追随者,是否意味着,旧神追随者实际上掌握着这个国家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我认为,是因为米德尔顿居民的信仰偏向于自然崇拜。所以,不管海洋意味着残酷的风暴,还是捕鱼的丰收,还是血腥的祭祀,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事情。

  所以,他们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认为旧神追随者也是他们的一份子,认为那也是海洋的一部分,认为我们的调查是冒犯海洋的行为。

  班扬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而西列斯则想到了围炉夜话中,那个因为围观了孤岛住民的献祭而惊恐到直接逃离米德尔顿的渔民。他十分怀疑,伊丽莎白的说法不能适用于米德尔顿的每一个人。

  因此西列斯也补充说∶但是,信仰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确实是这样。班扬低声说。

  西列斯则心想,昨天晚上他去过深海梦境,所以他得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够进入深海梦境,寻找加勒特吉尔古德的梦境。希望他能够找到。

  时间不早了,他便与班扬一起出门,打算下楼吃午餐。正好贝拉教授回来。她显然已经与贝休恩大学那边商量好之后的行程。

  她的身边跟了好几位年轻人,以及一位来自贝休恩大学的教授,看起来像是这一次学者访问活动的对接人。

  贝拉教授向他们说了之后的行程∶下午我们就将去贝休恩大学游览一番,明天我们会在贝休恩城内进行游览和观赏,会前往博物馆和一些风景名胜。

  后天是周二,会是在贝休恩大学游学的一天。现在贝休恩大学并没有在放假,所以我们正好可以与贝休恩大学的教授和学生们进行交流。

  周三也大体如此。因为语言问题,我们的交流进度会比较缓慢,另外也需要参考那边教授和学生的时间安排。总而言之,周一和周二已经确定了具体的行程,,周三还需要灵活安排。

  周四,也就是3月11日,我们就将离开贝休恩,返回拉米法。希望各位都能好好珍惜这一次的学者访问活动。

  另外,这边是来自贝休恩大学的陪同向导,他们派来了四位向导,都是会康斯特语言的,所以各位不必担心语言问题。

  呃,那就请各位向导与各自负责的教授沟通一下,我们吃过饭就将前往贝休恩大学了。

  不久,西列斯的面前就走过来一位年轻人,他看起来还是一位学生,态度颇为紧张地自我介绍说∶教授,你好。我是福斯特朗希,是贝休恩大学哲学专业的学生。

  西列斯同样礼貌地自我介绍说∶我是西列斯诺埃尔,拉米法大学文学史教授。

  这么说的同时,他思索着为什么自己会对朗希这个姓氏感到耳熟。

  在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了起来。

  弗兰克朗希。海民的画家。那位专门描绘大海、风暴、渔民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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