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未来的安排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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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未来的安排

  一瞬间,琴多甚至没能理解西列斯的意思。不过西列斯对此也早有预计。

  大概在半个月之前,他曾经在冲动之下,想要跟琴多说明自己来自地球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他又感到,这种坦诚显得太过于突然,会让琴多感到意外。

  他原本想要慢慢铺垫、慢慢让琴多自己也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意识到西列斯可能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不知道是琴多太过于迟钝,还是西列斯自己表现得已经相当融入费希尔世界,所以,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琴多始终没能意识到西列斯的暗示。

  于是,西列斯突然想通了。

  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场意外,也可以说是一条命运的轨道。他不能否认这一点,也不应该指望琴多自己有朝一日能反应过来。

  说真的,难道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枕边人是外星来客吗

  琴多从未怀疑西列斯的存在,也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因此,如果想等他想明白,那可能他们这一辈子也要过去了。

  西列斯便决定,就趁这个时间,就趁他被琴多的话打动的这一刻,他要将这个秘密告诉琴多。

  他向来理智,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需要一点冲动和情绪的指引。他在这一刻,选择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想将这事儿继续瞒下去了。

  保守一个秘密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琴多完全没明白西列斯的意思,他只是说∶您是指,您以一种更为客观的态度看待着这些事情

  西列斯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他的确也拥有着这样的态度,但是他能够做到如此客观的原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琴多,还记得骰子说的那个比喻吗

  整个世界是一团由清水混合起来的、材料乱七八糟的面团。而现实世界就是这团清水。

  我是费希尔世界的异乡人。西列斯说,我来自另外一团水。一颗与费希尔世界截然不同的星球。

  琴多怔在那儿。

  而西列斯望着他,心中反而放松下来。他近乎啼笑皆非地揣摩着,心想这个时候琴多的内心可能是∶灵性1、知识1、灵性1这样来回地刷屏。

  过了一会儿,琴多干巴巴地说∶那那您我是说,您在您的故乡在费希尔世界之外就是,在您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前

  西列斯有点好奇琴多想问什么。

  琴多僵了一会儿,然后才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飞快地说∶有过恋人或者喜欢的人吗

  西列斯∶

  他不该惊讶的。

  他就应该想到,琴多会在意这事儿,并且会情不自禁地问出来。

  一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西列斯的心中,他感到有点好笑,面对琴多这样的表现。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也凝视着他。西列斯已经很久没看见琴多出现这种紧张的表现了。在他们的关系确定并且稳定下来之后,琴多就如同找到了自己习惯并且感到安全的环境。

  但是现在,他又一次紧张了起来,带着一种猝不及防的愕然。他仿佛突然地意识到,他已经熟悉的恋人、他心爱的神明,还有着他从未知晓的过去。那令他感到不安。

  西列斯突然伸手将琴多拉进了自己怀里,在琴多露出更沮丧的表情之前。

  你是我的初恋。西列斯低声说,从我的故乡至费希尔世界,我只爱过那个名为琴多普拉亚的男人。

  琴多像是凝神听着。西列斯拥抱着琴多,他能感受到琴多紧张的、几乎颤抖着的背部肌肉。在他那一句话之后,琴多猛地僵了僵,然后才缓慢放松下来。

  我,我知道。您也是我的初恋、我唯爱着的。琴多说、抱歉,我只是我并不是在

  怀疑您。我只是感到那么遥远的距离。我感到些许的恐惧。

  西列斯也并不否认这一点。在一开始,费希尔世界对他而言同样是陌生的。他能够理解琴多的这种感受,特别是,当琴多遇到西列斯的时候,西列斯已经差不多融入了费希尔世界的大环境。

  所以,琴多会感受到一种更加震撼的、不可思议的情绪,他从未想象过这种可能性。他当然会感到恐惧。

  别害怕。西列斯说,他侧头吻了吻琴多的脸颊,我就在这儿。

  琴多用力地拥抱着西列斯,他还是有点缓不过神。他亲吻着西列斯,仿佛能用这种办法确认西列斯的存在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问∶所以,这才是您会感到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是假象的原因

  是的。西列斯承认这一点,并且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如果这身份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话,那就意味着我的到来并没有扼杀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琴多突然笑了一声,他说∶是的,这会是您的想法。您总是如此高尚。

  西列斯稍微皱了皱眉,他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只是人之常情,毕竟整体而言,他还是更加对自己贺嘉音的身份有代入感一点。

  不过他没在这个时候反驳琴多的说法,因为他感到琴多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

  正如他想的那样,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琴多想了一会儿,就立刻兴致勃勃地问∶所以,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

  是的。西列斯说,他用故乡的语言说了自己的名字,不过那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了些许的陌生,他顿了顿,便说,名字的意思是,祝贺这个好消息。

  琴多笨拙地模仿了一下,不过花费了一段时间才能说得稍微完美点∶贺嘉音

  西列斯笑了一声。

  感觉是种很复杂的语言。琴多嘀咕着说,不过他心满意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到自己仿佛在更大程度上贴近了西列斯的本质。

  西列斯说∶的确有些复杂。和你知道的那几种语言完全不一样。

  琴多就又说了一遍贺嘉音这三个字。他问∶所以我说的怎么样

  西列斯想了想,就委婉地说∶起码我能听出来那是我的名字。

  您的安慰令人感动。琴多说。

  西列斯轻轻扯了扯琴多的辫子,他便说∶我之前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情。后来我意识到,或许也不需要特地挑一个日子,只是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直接跟你说就好了。

  我还是被您的来历惊讶到了。琴多说,不过,您就是您。我认识您的时候,您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也始终是与您相处着。

  他在这个时候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就说∶所以,好像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说∶我是在去年七月份来到这个世界的。

  琴多眨了眨眼睛,他说∶这是个比我想象中更短暂的时间。他想了想,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所以,格雷森事件的发生距离您来到这个世界,也并没有过去太久。

  过去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您实在是太忙碌了。

  西列斯无奈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此外,我也希望,能尽快掌握力量寻找返回故乡的路途。

  说着,他望向琴多。

  琴多几乎不假思索地问∶我能跟随您一起回到您的家乡吗

  西列斯突然笑了起来。有的时候,他真的难以表述自己对琴多的某些想法,因为那都消融在琴多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思绪之中。

  好像琴多天然就是西列斯的信徒与伴侣,理应追随西列斯的脚步。

  西列斯便低声轻柔地说∶当然可以,琴多。我之前就问过骰子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回到我的故乡。你可以去到我家。

  琴多思索了一秒钟,然后说∶您觉得您的父母会喜欢我吗他停顿了一下,又小声嘀咕着说,这问题似乎之前就已经问过一次了

  西列斯失笑,他说∶会的。你会给他们带去惊喜。

  琴多有点怀疑这样的说法。

  西列斯心想,他父母已经以为他将要孤独终老了。对于他们来说,琴多的出现自然是一桩惊喜。

  就西列斯自身而言,他一直认为单身的生活相当舒适,而有伴的生活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舒适。这不分高低,但他清楚他的父母不会这么认为。

  对自己有点信心。西列斯说。

  琴多将额头靠在西列斯的肩膀上,然后嘟囔着说∶您这话大概跟您的学生说过许多次了吧。不过,每当他们面对作业,他们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感到紧张。我也一样。

  西列斯∶

  他默然片刻,最终说∶琴多助教,你的立场不是应该跟我差不多吗

  为什么

  因为你要批作业。西列斯相当诚实地说。

  琴多也不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也相当诚实地说∶所以,我不是更应该希望,您给您的学生们少布置点作业

  不知道学生们会不会因为琴多的努力而感动。西列斯心想。

  但是他说∶但该写的作业终究得写。你也终究得去见我的父母。

  琴多哀叹一声,最后他说∶那么,新学期的琴多助教,也不一样了。

  西列斯一怔,问∶哪儿不一样

  琴多语气故作残酷地说∶我要像您一样严厉,不能对那群学生的作业手下留情了。

  西列斯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布置了太多作业。

  关于作业的话题不了了之。不过琴多看起来也没什么心思处理正事了。他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文件,偶尔询问西列斯几个关于地球的问题。

  他当然也询问了西列斯曾经的经历,不过那都泛善可陈。西列斯提及自己在故乡也是个小说家,这一点让琴多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他大概是觉得,那让贺嘉音这个陌生的名字,也有了一种十分亲密的感触。

  他想了想,便惊讶地意识到一件事情∶所以,您现在使用的那个笔名贺,就来自于您之前的姓氏吗

  是的。西列斯说,我不是一个很会取名的人,所以就用了更为熟悉的名字。

  琴多恍然,他沾沾自喜地说∶现在,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个秘密了。

  西列斯一怔,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们度过了一个不怎么专心的上午。不过等这个上午过去,他们又得各自忙碌自己的正事了。琴多看起来还有许多问题没问出口,不过西列斯也没时间回答了。

  最后,琴多说∶不管怎么样,希望您能喜欢这个世界。

  当然。西列斯说,我也已经是西列斯诺埃尔了。

  琴多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亲昵地踏了蹭西列斯的脸颊,随后认真地注视着西列斯的眼睛,说∶我认为我现在得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

  无论您是西列斯诺埃尔,还是呃,贺贺、嘉音。他磕磕巴巴地念出了这个名字,自己都有点懊恼于这笨拙的口舌。

  他又念了一遍∶贺嘉音。他说,无论您的名字是什么,我都爱着您的本质。我虔诚地信仰您、爱慕您,直到我生命的尽头直到我灵魂的终结。

  他呢喃着说,然后倾身亲吻着西列斯。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西列斯加深了这个吻。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选择将这个秘密告知琴多的时候,他同时也让琴多得知了他另外的那一段人生。

  琴多敏锐地察觉到,西列斯的坦诚也需要他的回应他对于贺嘉音的回应。

  或许西列斯的成熟与理智会让他不在意这件事情,但是琴多会在意这件事情。他不希望自己忽略他心爱的神明的某一部分,甚至于,那更真实的一部分。

  所以,他必须得在这个时候表白。如果错过了这个上午,那么在未来的任何一刻说明他的心意,都会显得那么后知后觉和漫不经心。

  他如此热烈地、虔诚地爱着西列斯,所以非得让西列斯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想法才行。

  而西列斯当然也明白。只是以他的性格而言,他也很难说出如此直白炽烈的情话。他生来内敛,却遇上了琴多这样热情坦然的恋人。或许这也可以算是命运为他精心规划的结果。

  琴多一言不发地亲吻着他。

  西列斯无奈,便说∶晚上见

  那我可相当期待晚上的时刻。琴多低声沙哑地说,得对得起您上午说的这事儿。对了,您刚刚说,您的故乡有着信息十分开放的互联网

  西列斯∶

  好的,他知道琴多想说什么。

  他只是思考了一秒钟,随后就说∶我们可以来试试。

  那我就更加期待了。琴多笑了起来。

  他们就这事儿聊了一会儿。

  下午的课是一点钟开始。西列斯在家吃了午餐,随后就去了拉米法大学。

  不过在他走进学校的时候,校门口看守的门卫却叫住了他,并且说∶诺埃尔教授有您的一封信,放在您的办公室了。

  西列斯怔了一下,便向这位门卫先生道谢。

  他有些惊讶,因为很少有人寄信到拉米法大学来。通常来说,即便有人需要将什么东西放在他办公室里,也不会经过门卫这儿,毕竟他们都知道西列斯的办公室在哪儿。

  他带着些许的好奇心,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放了好几份资料,捡起来一看,发现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两位学徒的读书笔记。另外还有一封来自多萝西娅的、单独的信封。

  西列斯对此也颇感困惑。多萝西娅的这封信是和她的读书笔记放在一起的,恐怕是她过来交读书笔记的时候,顺便带过来。

  多萝西娅有什么必要专程给西列斯写一封信

  不过,这显然并非门卫口中提及的那封信,所以

  西列斯将目光望向了压在纸张资料最底下的,那薄薄的信封。

  他看了一眼,发现那信封已经有点破破烂烂,像是在漫长的旅途中被磨损了一样。他望见一个并非用康斯特文字写就的地址。

  不过,寄信人的名字却写了两遍,其中一个就是康斯特文字福斯特朗希。

  春假的时候,西列斯与学校里的其他教授一起,前往了米德尔顿的贝休恩大学进行学者访问。当时那所大学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一位会说康斯特语的学生向导。

  福斯特朗希正是西列斯当时碰上的学生。他是那名知名的米德尔顿画家,弗兰克朗希的曾孙。

  三十多年前,弗兰克朗希与其他人一同出海,最终将生命的葬送在海洋之中。船上其中之一的水手,就是如今正忙碌于绘制海图的加勒特吉尔古德的父亲。

  在西列斯离开贝休恩的时候,福斯特朗希就曾经说过,他会给西列斯写信。

  不过,西列斯之前还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福斯特真的给他写信了。这让西列斯感到些许的惊讶。

  他对信中的内容十分好奇。不过,在拆开信封之前,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上课已经没几分钟了,就明智地选择将拆信封的事情放到之后再说。

  很显然,如果他现在看了信,那么等会儿上课的时候必定会分心。

  而即便福斯特的信中提及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考虑到这封信漫长的寄送时间,那也多半不是什么要紧事,没必要着急这几个小时的时间。

  多萝西娅的那封信也同样如此。西列斯相当好奇,有什么是值得多萝西娅专门写信来告诉他,而非在周四见面的时候说。

  因此,在下午的专业必修课结束之后,西列斯就先回了办公室,拆开了这两封信进行阅读。

  他首先拆开的是来自多萝西娅的信。

  信中,多萝西娅提及自己已经找到了之前西列斯提及的,关于小辛西娅的世界一书相关的资料。

  不过,她爷爷不愿意让她将那部分资料寄给西列斯,而是要求她必须亲自交给他,这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那似乎是十分珍贵、古老的资料,从多萝西娅信中的口吻可以看出来。

  多萝西娅额外提及,如果西列斯比较着急想要那些资料的话,那就可以亲自去一趟格兰特家族而如果他没那么着急的话,就可以等到周四的时候,她会带给西列斯。

  这封信是今天上午放在这儿的,西列斯知道他这两名学徒的习惯。他思索了一下自己的日程最后决定还是等到周四多萝西娅带过来吧。

  他可能没这个时间特地跑一趟北郊,去一趟就必定得花费上小半天的时间。

  管他的确十分想立刻得到那些资料。

  西列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望向了来自福斯特朗希的信。

  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很高兴能写信给您。我并不知道您在康斯特的地址,所以我只能将信寄到拉米法大学,希望您最终能顺利收到这封信。

  尽管从米德尔顿到康斯特,这封信可能要跨越十分遥远的距离,但是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与您分享我近日的收获。

  我不确定您是否知晓,不过我还是想先提及这事儿。近日贝休恩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将要修建火车站。这件事情已经争执许久,不久前也终于得到了确认。

  到时候,很有可能三个国家的首都拉米法城、克罗宁城、贝休恩城,都将可以通过火车直达。那就方便多了。

  您之前来到贝休恩的时候,是通过坐船。对于您这样第一次来到米德尔顿的人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舒适的经历。如果之后有了火车,那您的旅途一定会舒服得多。

  不过那也可能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无论如何,米德尔顿也慢慢跟上了时代的脚步,这令包括我在内的许多贝休恩大学的学生十分欣喜。

  我曾经也造访过其他国家。那都与米德尔顿格格不入。这种感觉有时候会令我感到泪丧,但是我仍旧深爱着这片土地。

  福利瓯海总是如此,总是伫立在我们的西北面。这种感觉是与其他国家截然不同的,当我离开米德尔顿的时候,我也会想到福利瓯海,想到那北面的海。

  抱歉,我说了这么多,却还没有进入正题。

  我真正想说的是,教授,不知道您是否对福利瓯海感兴趣

  上一次为您送行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坏家伙,您还记得吗他说我的家族曾经做了什么坏事,他让我回去问问我的父亲,是否还记得金斯莱的吉尔古德一家。

  我的确回家问了,而我父亲的回答令我惊讶。他提及了我的曾祖父,弗兰克朗希。他说,正是吉尔古德家的那名水手,害死了我的曾祖父。

  但是我不太敢相信这一点。他们各执一词。况且,一名水手怎么可能会害死一名船上的乘客

  我的确知道曾祖父生前最后的那一次出海。许多人都知道。当噩耗传来的时候,人们都不敢相信。对我而言,那已经是太过于遥远的事情了,是我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结局。

  我曾经始终以为,那是一场意外。或许,是一场风暴掀翻了船只或许,是他们在海上招惹了不太好的东西或许,是曾祖父明悟了什么,决定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了接下来我的行动做铺垫。我打算前往福利瓯海,去看看我曾祖父的死亡之地。

  希望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您别笑话我∶其实我从未出过海。我们家族的人都是这样,我们似平有一种晕船的体质,只要上了船就会头晕目眩。

  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体质才会逐渐消失,至少长辈们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乘船出海过。但是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

  我之所以写信给您,一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出海,而您,既然您也曾经见过那个自称吉尔古德的男人,那么恐怕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我。

  二是因为,我打算在这个夏天的时候出海。我想到您可能也会对福利瓯海感兴趣,所以写信来问问,您是否乐意加入到我的出行队伍中。

  如今我已经拉上了好几个同学,其中不乏对出海这事儿有着十足把握的人。我们会组成一个专业一点的队伍,一起前往福利瓯海。

  如果您也有意,那可以尽早写信给我。我期待着您的回信。

  最后,我仍旧控制不住地想跟您说,那个自称吉尔古德的男人的出现,仿佛打碎了我生活的某种假面,也仿佛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与福利瓯海我与我的曾祖父,有着难以舍弃的缘分。

  我必须、我理应,去了解这一切,以及,这背后的真相。

  所以我将在这个夏天出海。或许我自己都不确定,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可无论如何,某种可怕的力量推动着我。

  顺带一提,希望我拙劣的康斯特文字没让您觉得丑陋。

  福斯特朗希。

  西列斯读完了这封信,一时间不禁皱起了眉。

  信中主要提及了两个问题∶其一是贝休恩打算修建火车站,这显然意味着米德尔顿也将要摆脱原本的旧模样了其二是福斯特朗希决定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出海,探寻他曾祖父的死亡之谜。

  第一个问题,结合之前骰子提及的,亚西兄弟会的情况,显然就多了一点微妙的意思。

  修建火车站,让人们的通行更多通过火车而非轮船,这是否会对此刻仍旧存在于福利瓯海上的阿莫伊斯的遗志产生影响

  这显然一个说不准的问题。

  但是,贝休恩必定也存在着亚西兄弟会的成员。他们必定对此事有着比西列斯更为深刻的了解。

  如果的确会造成影响,那么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如果没有,那么让米德尔顿通火车,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西列斯更加在意的,就是福斯特打算出海这件事情。

  单纯从这个决定来看,西列斯不认为这很奇怪。福斯特朗希骤然得知曾祖父死亡的某些内幕,其中一部分还是自己突然得知的,他当然会对弗兰克朗希当初的经历感兴趣。

  这种行为,从逻辑上讲当然说得通。

  但是,费希尔世界并不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世界。这世界拥有着奇异而诡秘的力量,直到如今,人们也仍旧日被旧神的阴影笼置着。

  所以,福斯特朗希这看似顺理成章的出海决定,真的没有什么怪异的因素参与其中吗

  西列斯注意到福斯特信中提及的一条信息∶朗希家族的人年轻的时候似平都有晕船的老毛病。所以,即便生活在米德尔顿,他们也从不出海。

  这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米德尔顿人几乎与海洋为伴。他们的生活中无时无刻不提及海洋。这种情况就好像是,在地球的汽车时代,却有人因为晕车而从来没坐过车。

  晕车晕船的事情自然存在,但是即便会觉得晕,有时候为了出行也不得不忍受。但朗希家族中的所有人,却从来没有在米德尔顿这种地方坐过船吗

  而且,福斯特朗希自己也从未尝试过坐船。晕船的事情是他听长辈们说的。难道这种体质就必定会遗传在朗希家族中的每一代,一个不漏吗

  西列斯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这种事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西列斯对朗希家族多多少少有着一点先入为主的怀疑。

  弗兰克朗希出海,并且最终死在福利瓯海,同时那一船的人都葬送在那儿,只有伊诺克吉尔古德这名水手得以幸存但最终,他也生死不明。

  整件事情本身就显得相当诡异。西列斯心想。

  如今福斯特朗希打算出海,还带上了自己的同学等等,想必也多半会去港口租赁一条船只这简直像是复现了他曾祖父的经历。

  西列斯对此感到了些许的忧虑。

  他想,正好他和琴多也打算雨假的时候离开康斯特,去一趟福利瓯海,或许他们就可以和福斯特朗希一同出海。

  他得给福斯特写一封回信。不过,他还不知道怎么将信寄到米德尔顿。况且,福斯特在信中也没有给出自己的地址西列斯恐怕也只能寄到贝休恩大学了。

  或许可以问问琴多那边的通信路线,免得他的回信不巧遗失在路途中,那就糟糕了。

  于是,西列斯便收拾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东西,然后离开了拉米法大学。他回到凯利街99号的时候,琴多已经做好了晚睿。

  他听西列斯讲到福斯特的事情,便说∶您如果要寄信到米德尔顿的话,那可以交给我。普拉亚家族那边每周都会有往来的文件。

  等这封信到了堪萨斯,也可以让那边的人帮忙寄到米德尔顿,比直接从康斯特公国这边寄出去快多了。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便打算晚上写好回信,明天让琴多带给普拉亚家族的人。

  吃晚餐的时候,他又说∶不过,福斯特出海的事情显然和五月份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我认为,这可能只是年轻人莽撞的举动琴多这么说,随后又耸了耸肩,就像是拉米法城的年轻人都想去无烟之地探险一样。

  西列斯怔了怔,不得不承认这比喻相当贴切他立刻就想到了阿尔瓦吉力尼。

  吉力尼家族从事印刷行业,雾中纪以来始终有着不错的声誉。因此,阿尔瓦从小到大都生活优渥同时,由于其先祖的经历,他的家人不让他了解关于无烬之地的相关消息。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冬假的时候去往无烬之地,带着无法遏制的好奇心。如果不是遇到了切斯特医生,以及西列斯和琴多,那么这个年轻人也未必能那么平平安安地离开无烟之地。

  如今的福斯特朗希,就与当初的阿尔瓦吉力尼相当相似。

  事实上,西列斯还想到了赫德德菜森。

  这三位年轻人,其家族都有着与这世界相关的某个秘密同时,他们还都与西列斯产生了关联。西列斯认为这可能也算是命运的力量的一种体现。

  命运如蛛网般覆盖了他的身周。

  蛛网。

  他再一次想到这个词。

  事实上,西列斯始终有一个困惑不解的问题。蜘蛛、蛛网,这两个概念究竟与阴影有什么关系

  的确,通常情况下,蜘蛛都会出现在阴暗的角落,两者相得益彰。

  不过,,从西列斯得知阴影的存在之后,他就从未真的感受到,蜘蛛这个形象与阴影有什么关系。他也曾经看透迷雾,窥见阴影。可那一眼也并未让他感到,那像是蜘蛛。

  蜘蛛与阴影,就如同是割裂的两个概念一样。

  这个问题令他感到困惑。但是,似乎也不可能再存在另外一位未知的神明了,从骰子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

  想了片刻,西列斯就摇了摇头。他不乐意用这些问题折磨自己,并且他心知肚明,即便他真的折磨了,他也没法得出一个可靠的答案,因为没人会给他证据。

  这一天晚上,西列斯写完了给福斯特朗希的回信,然后就写了写加兰小姐的梦中冒险。

  他估算了一下篇幅,认为差不多在五六月份的时候,这篇小说也将迎来结局。

  又是这个时间点。

  西列斯不太喜欢这种所有东西都凑在一起的感觉。此外,虚构小说中加兰故事的结局,也很有可能意味着现实中加兰的变化,而他并不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样的。

  他提醒自己,下次和骰子对话的时候,可以问问骰子对这事儿的了解。

  临睡前,他翻阅了自己的笔记本,看了看最近是否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情。

  然后他发现,那可真是有相当一大堆,尤其是他需要跟进和等待他人调查结果的事情。

  吉米对于流浪汉的调查、商人兰米尔对于无烬之地北面的信息的收集、侦探乔恩在警察局那边的调查、埃里克翻阅第二走廊档案的结果、达雷尔加入的艺术家学部的相关信息

  爱德华贝洛那尚未出现的回信、卡罗尔对于福雷斯特和第二走廊档案问题的调查、赫德德莱森对于福利瓯海情况的调查、加勒特吉尔古德绘制海图的相关进展

  这还没算上已经有回信的,来自格兰特家族的小辛西娅的世界的相关资料,也没有算上五月份的时候伊丽莎白主教和海蒂女士的到来。

  对了,他还得找个时间去一趟图书馆,看看有没有自小女孩辛西娅踏上旅途这部人偶剧的剧本。

  西列斯将这些事务整理好,然后不禁默然片刻。

  他心想,这些事情的确分散在他的生活的各处,而当他将这些事情整理到一块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些事情居然已经堆得这么多了。

  他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琴多敲了敲书房的门,好整以暇地说∶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就等着您了。

  西列斯回过神,便合上了笔记本。他想,这浓浓夜色,还是做点不那么费神的事情吧。

  第二天上午,西列斯出门上课之前,又得知他还需要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来自艾琳费恩的信。瑰夏杂货铺将在这周六上午,在新的地址实际上就是地下黑市的地上区域开门营业。

  前期的准备和搬迁工作实际上已经完成了,这部分西列斯基本没怎么参与,也多亏了如今正管理着瑰夏杂货铺的那三位女士。

  艾琳这一次写信过来,就是为了邀请西列斯过去剪彩。这年代似乎也有这种讨吉利的做法。

  尽管这让西列斯本就不怎么宽裕的日程表雪上加霜。

  琴多凑过来,亲昵地靠在西列斯肩头,他说∶看来您又多了一件正事。

  西列斯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他说∶可能将会有那么一天。

  琴多怔了一下,问∶什么

  琴多助教需要帮诺埃尔教授代课。

  琴多∶

  让他一个堪萨斯人批改康斯特文学的作业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得给这群康斯特的学生上课。他心爱的神明一定是将他当成万能的了。

  可是他再一想到西列斯那忙碌的日程表,以及西列斯始终沉稳镇定的表现,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恨不能为西列斯分担更多。

  西列斯低声笑了一下,吻了吻他。他们一起离开了凯利街99号。

  琴多是需要处理一些普拉亚家族那边的事情,同时将西列斯给福斯特朗希的回信带过去。自从意识到参与普拉亚家族的事务就可以更多掌握李加迪亚的力量之后,琴多也开始主动选择忙碌了。

  至于西列斯,他首先得去上课。

  拉米法大学文学史教授的这个身份,尽管让他不得不头疼于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但是也同时给他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帮助。短期内,他不可能选择放弃这个身份。

  上午上完课之后,西列斯在食堂吃了顿午餐,便打算回家。

  不过,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辛西娅的事情,便先去了一趟学校的图书馆,打算找找看是否有自小女孩辛西娅踏上旅途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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