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生命的诅咒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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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生命的诅咒

  福雷斯特是个干瘦、阴郁、沉默的老头子。

  他身上的确有一种相当明显的,属于年长者的傲慢,仿佛这年纪让他懒得与年轻人多废话什么。

  他似乎也十分惊讶会在这儿碰上西列斯。不过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西列斯一眼,并不打算说什么,便要离开。

  福雷斯特先生。是西列斯叫住了他,我对五月份即将发生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如果你

  你在说什么福雷斯特几乎愤怒地低声打断了西列斯的话,这里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历史学会。西列斯相当平淡地回复,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先生。不过,您确定您不打算就我这个问题做出一些回应吗

  福雷斯特惊愕地打量着西列斯,隔了片刻,他突然冷笑了一声,说∶跟我来。

  他们来到了历史学会二楼的一个房间。这里似乎与历史学会面向普通人的那部分事务有关,摆放着一些的确十分古老的资料档案。福雷斯特拿出钥匙开了门。

  我明白你为什么知道我。福雷斯特阴沉沉地说,关于我让那个该死的抄写员抄写的东西,是吗

  西列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顺手戴上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以防万一,

  福雷斯特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人会乐意保守秘密。

  西列斯世界的守密人诺埃尔默然片刻,然后说∶所以您乐意与我谈谈这事儿

  福雷斯特比西列斯几乎矮一个头,此刻他抬起头望着西列斯,目光中带着一种十分不快的意思,他说∶不然我怎么样,看着你这个年轻人去送死吗那似乎也不是不行。

  西列斯心想,这语气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福雷斯特没等西列斯回应,便说∶我是在这里发现那个信封的。

  “将愠”

  是的,这里。福雷斯特冷冰冰地说,没想到这里,是吗启示者当然不会在意普通人的世界。可是你忘了你自己也始终在研究精神污染,难道没注意到普通人反而对精神污染免疫吗

  所以,当然,他们会收集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是历史学会这种地方。他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也完全不会受到污染,所以,他们就将这些东西随意地存放起来。

  如果你在这地方待上那么一两个月,无所事事地研究一下这些藏书、档案、文献、资料,以及那些来自过去的玩意儿,你会惊异地发现,这群普通人居然真的就待在这无数的污染之中,却完好无损。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听到福雷斯特这么说。的确,福雷斯特的说法是正确的。

  普通人当然不会得知世界的真相,因为他们的灵性不够高。某种意义上,他们活得无知而幸福。而启示者,他们恰恰需要直面这个世界更为复杂的一面。

  西列斯不能说哪种更让他觉得舒服一点。他认为只有一种情况会令他觉得不舒服成为启示者,却仍旧对自己所处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默然片刻,然后说∶您曾经在这儿待过一阵

  福雷斯特走到窗边,十分熟练地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的动作,为了开窗通风。他说∶这儿的窗户锁是坏的,但是为了防盗,历史学会把窗户封死了,只有先揭开那层胶水,然后才能开窗。

  既然能够揭开胶水,那么这层封窗的胶水还有什么用西列斯问。他意识到福雷斯特的意思。

  福雷斯特站在窗边,面对着西列斯,背光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之中。他说∶的确如此。这相当可笑,不是吗明明手段已经失效过时,但他们还是抱着他们那一套旧方法在做。

  西列斯想说什么,但是他感到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诺埃尔教授。福雷斯特语气低沉地说,我始终在思考,是否有必要将您扯进这件事情。我认为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您毕竟还年轻,但是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您的那个仪式也已经让您深陷其中。某些人不会放过你。他们现在没有行动,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去做别的事情

  福雷斯特猛地抬起头。

  西列斯说∶我不认为,您这样一厢情愿隐瞒我的做法,是真的有益于我。您只是觉得我太年轻、太弱小,还没法参与进这种事情。而实际上,先生,或许我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

  他相当实事求是地说出这句话,但是却得到了福雷斯特的一声嗤笑。

  你知道许多福雷斯特说,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西列斯停顿了一下。

  福雷斯特看起来也并不想听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说∶死亡和星星的孩子受到了生命的诅咒,没能成功降生。袍的尸体那小小的尸体,变成了无烬之地上小小的坟包。

  西列斯表情不变,心中惊愕地想,那小小的坟包

  知识1。灵性1。

  你需要进行一次灵性判定。

  灵性∶947,成功。

  哦,意外的收获,不是吗人们都以为是埃尔科奥的陨落拉开了沉默纪的序幕,但或许,死亡和星星的孩子的陨落才是。当然,袍可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福雷斯特的说法和骰子给出的信息在西列斯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呃,很久没增加的灵性居然在这个时候涨了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事儿的重要性。

  他花费了一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

  死亡与星星的孩子没能成功诞生,这一点不算让他意外。毕竟这个孩子相关的传言出现在阴影纪,距离沉默纪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听闻过与这位新神有关的信息。

  这说明,阴影始终没能走到台前,成为众所周知的神明。

  池原本就是外神,而池既然想要以露思米为容器,重新诞生在费希尔世界,那就意味着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骰子说阴影想要得到命运。或许只有以费希尔世界的神明的身份,才有可能得到命运也可能那会更加容易一些

  总之,彼时阴影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传闻中与死亡和星星决裂的生命,阻止了阴影的诞生。

  事实上,西列斯多少对这事儿感到惊异。并非对事情本身,而是对事情的发生逻辑。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佩索纳里和撒迪厄斯、露思米决裂的事情,但是他从未意识到,既然这决裂的发生可能是因为这个孩子,那么这决裂的结果,可能也导致了这个孩子的死亡。

  佩索纳里毕竟掌握着繁育与生命这两个神格,袍直接与孩子有关。

  所以生命诅咒了阴影。西列斯心想。但是,从后续的某些细节来看,佩索纳里也终究站到了阴影那一边,并且吞食了翠斯利。

  发生了什么事气急败坏的阴影反过来污染了生命吗西列斯对此表示怀疑。

  而死亡又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处于什么样的立场

  撒迪厄斯似乎的确与阴影站在一边,但是在沉默纪,阿莫伊斯却救了袖的一位信徒科南弗里蒙特,那已经是沉默纪晚期的事情。

  当时阿莫伊斯正在与阴影对抗,西列斯不认为阿莫伊斯会好心到救助敌人的信徒。

  想了一会儿,西列斯便不由得感到这些神明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从阴影纪到沉默纪,袖们的立场变幻不定,除却那几个已知立场的神明之外,似乎每一位神明都在犹豫、都在迟疑。

  他转而开始思考福雷斯特透露出来的第二条信息小的坟包。

  他想,要是阿方索卡莱尔在这儿,那么这位民俗学家估计又要惊呼先知了。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巧合。

  显然,那沙漠绿洲之中,同时也出现在赫尔曼格罗夫梦境之中的小小坟包,就是阴影未能降生的身体,又或者说,神位

  西列斯曾经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阴影究竟是怎样一位神明池是否拥有神格、神位、神名而如今看来,或许袖曾经将要拥有,却功亏一篑。

  如今袍的信徒想要复现他诞生的那一刻,妄图以这种方式来复苏神明但是,生命的诅咒让彼时的阴影都彻底夭折,更不用说这些普普通通的婴儿了。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些婴儿足够普通,没能达成阴影的条件,所以他们才能够降生就如同普通人不会受到精神污染一样。

  在这个拥有奇异力量的世界之中,力量、真相、血色、污染,它们残忍地交织在一起,让人防不胜防。

  西列斯沉默得太久,让福雷斯特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

  他皱起眉,不禁说∶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西列斯回过神,摇了摇头,他说∶谢谢您。

  福雷斯特愣了一下,这个阴郁寡言的老头皱着眉说∶谢什么

  我总归得谢谢您,毕竟您让我得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西列斯相当平静地说,并没有因为福雷斯特的态度而动忽。

  福雷斯特张口想说什么,然后乏味地摇了摇头∶没意思。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小古板,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趣。

  西列斯默然以对,并不认为福雷斯特对自己的评价能影响什么。

  他的灵魂远比这具身体年长得多,他相当清楚人们总是以自身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他无意就他人的评价而为自己辩白,这毫无用处。

  福雷斯特转而说∶总之他们想要让自己信仰的神明重新复活。这是幼稚的异想天开,但有些人的幼稚总能造成更大的乱子。

  他们不担心自己的行为被发现吗

  如何被发现福雷斯特敏锐地反问,他们选择并且杀掉那些死了也没人管的男人,然后让那些早就被他们的理论困住的女人成为孕育者。

  而即便真的被发现了他们原本就是生活在阴影中的人,他们换个身份、换座城市、换一批人,新的实验就又开始了。

  只要神明的概念仍旧存在,这些人就将前仆后继。他们跟不上时代,永远也跟不上。

  福雷斯特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不屑。看得出来,他恐怕恨不得将那群人开除人籍,压根就不屑与之为伍。

  所以,您的目标从来不是阻止他们去做这件事情。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福雷斯特望着西列斯,隔了片刻,发出了一声冷笑∶那是无用功。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既然如此,那有什么阻止的必要吗

  西列斯想说那毕竟事关一个家庭,甚至于许许多多的家庭。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这种说法对于福雷斯特来说毫无意义。

  他想要对付阴影,因此,他已经目下无尘或许,那些普通人的生命在他眼里,也的确如同尘土一般无用,甚至碍眼。

  于是西列斯保持了沉默。

  况且,这不是还有您。福雷斯特带着点揶揄的语气,您发明了那个仪式,尽管那也让您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那的确是个有用的仪式。

  但是历史学会并没有以非常积极的手段,来推广这个仪式。西列斯说。

  既然您也已经在历史学会呆了这么久,那么也应该了解这个地方的风气。福雷斯特的面色逐渐变得冰冷,至少您成功了,您发明了这个仪式,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对抗那些该死的神明。

  而我,十四年前,我失败了。在我失败过后,我也不可能再拥有一次尝试的机会。

  当我失败,我便被赶到了这地方与普通人混在一起工作的地方。你或许知道我之后在第三走廊谋求了一份工作,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我得到了可以进入这个房间,以及其他一些房间的钥匙。我时不时就能在这些地方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普通人不在意,启示者不注意。

  我得承认,以前的我比现在还要傲慢一些。我从未看得起这些普通人,但我的确在这儿发现了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那令人感到惊讶。

  神明的力量曾经让我失败不过,那也误打误撞让我意识到一位,藏匿于历史迷雾之中的神明。那相当迷人,不是吗

  福雷斯特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西列斯意识到,在过去这么多年里无间断的调查之后,福雷斯特的灵性恐怕已经很高,但意志却恐怕降到了一个略低的状态。他恐怕受到了污染。

  福雷斯特突然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说∶所以,诺埃尔教授,他突然有些严肃地说,至少我也得感谢您的出现。至少您挽救了我的灵魂。

  西列斯默然望着他。

  福雷斯特缓慢地叹了一口气,他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西列斯在心中整理着今天从福雷斯特这里得到的信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干瘦的老人。

  从福雷斯特的说法来看,他的立场恐怕并不站在阴影那一边。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恐怕也并不完全与西列斯的立场统一。

  福雷斯特站在神明的对立面,但也未必真的站在人类的这一边。应该说,他只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帮助西列斯至少给出这些信息,只是因为西列斯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帮到了他。但是他不可能真的与西列斯共同行动,或者给出更多的信息。

  甚至于他提及阴影的过去,都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认为这可能会污染西列斯的灵魂的猜想,仿佛西列斯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甚至让他觉得不快。

  他并不在意那些旧神追随者的行为,也同样不在意这样的行为会带来多少的死亡他知道那是无用功,因此连人类的死亡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正如他曾经执迷的那个课题一样,他想要让人类掌握神明的力量不,更准确地说,他想要掌握神明的力量。至于人类那并不重要。

  十四年前的课题对于他来说显然也是人生的转折点。他们成功了,又或者失败了但那的确将他的生命导向了另外一条道路∶他知晓了一位陌生的神明。

  从现在福雷斯特的口吻来说,十四年前他似乎还不知道阴影的存在。他与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之所以选择复现神明的力量,恐怕只是基于单纯的对于力量的好奇,以及对于神明的不快。

  不过西列斯实际上对这一点有所怀疑。福雷斯特真的直到那场实验失败之后,才得知阴影的存在吗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翠斯利的力量

  按照乔恩的说法,福雷斯特已经在那个组织待了许多年,掌握了相当重要的话语权。他可能仍旧隐瞒了相当多的信息。

  西列斯心中怀疑,但是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隔了片刻,西列斯便说∶关于他们的做法,你似乎相当了解

  可以这么说。福雷斯特不置可否,我花费了许多时间来收集相关的信息。当然,那更多关于那位神明。我得说,一些普通人手中流传的资料文档,反而记录了更多微妙的信息。

  比如历史学会

  比如历史学会。福雷斯特冷笑了一声,你能想象吗在这栋楼里,楼上那些门后空间的启示者们好像高高在上,可是,楼下这些连那扇门都看不见的普通人,他们才掌握了更多的知识。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既轻蔑又懊丧的情绪。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换了个姿势,也换了个语气,重新说∶人们都会忽略那些细节。他们的大脑无法同时接受那么多信息,于是记得这个就忘了那个。

  我的确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收集到了种种信息,但很多都如同谜语一般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才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

  你知道那首童谣的存在,那么这就是最为明显的例证。我是去年才在历史学会这堆仿佛无穷无尽的文档中无意间发现的。

  那首童谣是难以解开的谜团小羊、小孩、渔夫、画板那都令人困惑。那封信来自十几年前,不知道是谁写作,也不知道将寄给谁。你或许以为我会知道,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

  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迷惑于这首童谣,认为其中必定隐藏着某个秘密是的,当然如此。但是,那仍旧是个解不开的谜。

  实际上,我收集到的最为明确的信息就是那一条。死亡与星星的孩子、生命的诅咒、夭折胎儿的坟包仅此而已。

  我将这一点告诉你,作为复现自我这个仪式的报酬。

  他语气较为生硬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看起来像是不太常提及报酬这两个字。

  西列斯微微怔,便说∶所以,当初你在沙龙中叫住我

  我在犹豫是否有必要告诉你,反正你也不知道你帮了我。福雷斯特说,不过,现在我发现你也莽莽撞撞地了解到一些事情,那我还不如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让你拥有一些警戒心。

  发生在阴影纪和沉默纪的事情,你没必要涉及进去。你不如像历史学会某些老头子期待的那样,整日待在研究部琢磨自己的课题听说你又提出了一个挺有意思的课题

  西列斯这才哭笑不得地意识到,面前这位老者,似乎以一种相当独断的态度决定着某些事情。

  他斟酌片刻,便说∶我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已经十分深入地牵扯进这件事情了并且,我希望能够解决这件事情。

  福雷斯特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懒得与西列斯争辩什么了,便打算离开。

  您知道玛丽娜凯兰吗西列斯问。

  福雷斯特的动作立刻顿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列斯,眯着眼睛问∶你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便简单地说∶布鲁尔达罗是我的朋友。

  他没有更深入地提及他与布鲁尔的联系,他认为这两个名字已经足够了。

  福雷斯特定定地望着他,片刻之后,他低声说∶怪不得你如此执着。他笑了一声,然后说,那么我就最后附赠一条信息。

  西列斯专注地听着。

  他们进行了漫长的实验,好几代、无数次。他们也已经快要不耐烦了。布鲁尔达罗这个选择不是随随便便挑选的,他们特地如此。所以,他们对于玛丽娜凯兰相当重视。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下意识追问∶所以,您对他们的现状有所了解

  并不是。福雷斯特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种相当微妙的、阴森的笑意,只是我能想象他们如今的状态。

  他没有再说更多,而是离开了这个房间。他同时也让西列斯走出来,然后锁好了门,这才扬长而去。

  西列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福雷斯特显然在暗示他,布鲁尔达罗这个选择存在一些问题。

  而西列斯想了片刻,他只能想到,或许是因为,最近几次的失败让这群人想要进一步完善这个实验的相关要素,于是,拥有克里莫家族背景的布鲁尔达罗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克里莫家族是来自堪萨斯的贵族,他们有着信仰露思米的传统。在来到康斯特公国之后,他们改姓为达罗,但是这疯狂的信仰或许仍旧流淌在他们的血脉之中。

  如今西列斯知道发生在过去一个世纪中的六起命案。从普通盔甲到女骑士盔甲,从二十年一次到十年一次显然,这群人正在改进自己的方案。

  而他们或许认为,女骑士盔甲只是一种与露思米相关的表象他们还需要找到真正意义上的,信仰露思米并且乐意加入这个计划、甘愿最终赴死的男人。

  他们似乎也向布鲁尔达罗透露了这一点至少从布鲁尔死后的话语中,他们得知了容器这个词语。但是,布鲁尔却不愿意加入这个计划。

  于是,这伙人匆匆忙忙地杀死了布鲁尔不得不如此,因为布鲁尔已经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得除掉这个后患。

  这就是福雷斯特想要透露的信息吗但是这是西列斯已经知道的事情。

  西列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边往三楼门后空间走,一边思索着。

  福雷斯特的话语的确提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他们似乎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尽管过去那六桩疑案的线索一直折磨着他们,但是实际上,布鲁尔达罗这位曾经的同伴,才是他们真正熟悉并且了解的人。他们始终有些舍近求远。

  为什么不调查一下达罗家族他突然这么想。

  布鲁尔达罗或许对家族的过去并不了解但是从那些达罗家族保存的档案资料来看,很难说布鲁尔的长辈是否了解家族的历史,以及他们曾经信仰露思米的事情。

  而西列斯过往接触到的,像赫德德莱森、阿尔瓦吉力尼、福斯特朗希、多萝西娅格兰特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对自己家族的过去无甚了解,但他们的长辈却都保守着相关的秘密。

  这个世界的这些古老家族,他们似乎都有着这种倾向∶只有在年轻人成长到一定的年纪,他们才会将家族的故事和盘托出。

  西列斯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布鲁尔的家人都知道这场婚姻意味着什么呢

  赫德德莱森的经历已经充分证明了,对于某些旧神追随者来说,他们的家人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们的信仰的。他们可以冷酷地目睹赫德前往北面的海送死。

  那么布鲁尔的家人

  西列斯的脚步停在沙龙的门口。他想到达罗家族的灭门惨案灭门,他仔细地琢磨着这个词语感受到一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阴森寒意。

  达罗家族希望布鲁尔成为这个牺牲品布鲁尔不愿意于是,整个达罗家族都成为了牺牲品。

  他猝然屏息,感到自己仿佛正走进冰冷的海水之中。那寒意渗透他的脊骨,还带着某种湿润的、阴郁的、血腥的气息,如同藏身于迷雾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却的确存在的恶意。

  恶意。他下意识使用了这个词。而这多么贴切。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沙龙。五分钟之后,荷官出现在黎明启示会聚会的房间中。他十分意外而高兴地发现,贵妇也在。

  下午好,荷官先生。贵妇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想我应该当面与您道谢。我已经联系上他们的家人

  说到这里,贵妇也还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

  显然,尽管她已经从悲痛中缓了过来,但是这种惨烈的情况仍旧让她感到难过。

  她沉默片刻,便说∶无论如何,生死未卜更加令人焦心,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

  他们都不禁叹了一口气。报童也难得安慰她说∶无烬之地就是这种可怕的地方。

  是的。贵妇低声说,然后摇了摇头,算了,这已经过去了。我们总得面对现实,而非沉浸过去。

  其余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报童无聊地撑着下巴,转移话题说∶不过,最近现实中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对了,下周六就是擂台赛和纸牌比赛的决赛。我还在犹豫该看哪个呢。

  纸牌大赛的决赛似乎需要门票骑士有些迟疑地说,恐怕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荷官也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他想去的话,兰米尔那边自然有所安排。不过他认为自己恐怕没时间去到那边。

  贵妇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呃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他们的目光都望向她。

  我是一位商人,所以我也拿到了几张决赛的门票。如果你们需要贵妇说。

  但我们下次见面就是下周六了。你只能将门票寄给我们。报童说,她没有说更多,但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

  他们都不禁沉默了片刻。

  贵妇便说∶好吧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和彼此公开身份

  这个问题让他们每个人都面面相觑。

  贵妇叹了一口气,她说∶是因为荷官先生的帮助,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四个明明可以以一种更高效的方式交流,却偏偏要在这儿打哑谜。

  好吧,隐藏身份是黎明启示会的规矩。可说老实话,我们又不是黎明启示会的真正成员,何必要遵守他们的规矩。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

  呃,荷官先生或许和我们才认识几个月,但我们三个,我们都已经认识十年了几乎每个周六我们都会在这儿聚会,结果我们却还是以代号来称呼彼此

  我总觉得这让我不太舒服或许是因为,我刚刚经历了几位朋友的去世。而我想到,未来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出了意外,我甚至连站出来的立场都没有,或许我都不知道你们现实中出了什么端

  说着,贵妇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报童翻了个白眼,她说∶自我介绍就自我介绍,你说的那么奇怪干什么好像我们现实中真能出什么事一样。

  贵妇怔怔地望了望她,然后说∶你愿意

  报童幼小的身体缩在沙发里,但语气却相当成熟∶因为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十年的交情,我们却还得在这儿遮遮掩掩,我老早觉得这事儿相当矫情了。

  但是你又不将这事儿提出来。贵妇毫不客气地讲,最后还得是我。

  报童∶

  她看起来很想反驳这话,但事实如此,让她有点词穷。

  骑士习惯性地给这两位女士打圆场,说∶我也没什么问题。那么,荷官先生

  荷官心想,在场这三个人,他都知道其中两个人的身份了

  于是他相当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我没问题。

  一分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知道在场三个人的身份。

  报童漫不经心地说∶迪兰玛帕。我在西城开了一家地图商店。说真的,你们谁要是想去无烬之地探险的话,早点跟我说,我给你们准备完整的无烬之地地图,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

  荷官∶

  他徒劳地张了张口,有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吧,他的确从报童过去的某些细节中,意识到报童可能和地图这一行有关。毕竟她曾经提到过无烬之地的地图又要发生什么改变,或者其他类似的话。

  但是她就是玛帕地图商店的那位老板娘

  荷官感到,命运好像转了一个圈。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与玛帕女士发生什么交集,结果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奇妙一些。

  其他人倒没注意他的表情。

  骑士是第二个提及自己身份的,他摘下了金属头盔,然后说∶卡罗尔豪斯墨

  他还没说完,贵妇就大呼小叫地说∶没想到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历史学会的长老

  骑士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说∶只是即将成为。

  贵妇还是忍不住惊叹地望着他,并且十分认真地说∶骑士先生,如果历史学会需要什么商人,请干万得想到我。她没等其他人回复,便说,尤金妮亚比尔德,或者尤金妮亚克莱顿。

  不过,我的婚事并未对外公布,所以你们还是记住尤金妮亚比尔德这个姓名吧。

  报童愣了一会儿,然后真诚地说∶原来你是这位女商人。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有钱。

  贵妇志得意满地撩了撩头发,说∶谢谢夸奖。

  最后就只剩下了荷官。

  荷官言简意赅地说∶西列斯诺埃尔。拉米法大学文学史专业的教授。

  他们都介绍了自己在普通人群体中的身份,那么荷官自然也介绍了自己大学教授的身份。不过,报童和贵妇却仿佛都关注着其他什十么。

  你发明了复现自我仪式这是贵妇。

  你发明了诺埃尔纸牌这是报童。

  荷官∶

  不知道为什么,复现自我仪式与诺埃尔纸牌同时提及,给了他一种猝不及防的、哭笑不得的感觉。

  骑士在一旁露出一个微妙的,类似于看好戏一样的表情。

  是的。荷官说,不过命运纸牌并非来自于我,我只是了一个玩法创意。

  报童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希望您能发明更多有意思的玩意儿。

  荷官不由得默然片刻。

  贵妇突然有些感叹地说∶所以,我们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了解到彼此的情况,只是我们并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朋友。

  报童和骑士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荷官心想,他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吗

  不过这个时候,贵妇又突然望向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您说您是拉米法大学的教授

  是的。荷官犹豫了一下,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他便继续说,我恐怕得诚实一些,既然我们都已经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我之前就对您的身份有所了解。

  贵妇惊讶地望着他。

  荷官语气平静地说∶因为您的继女就是我的学生。我从您的继女那儿听闻过一些关于您的事情。

  贵妇∶

  她的表情逐渐空白,尤其是在想到她多少次在这聚会上提及自己与继女的争执和关系。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僵硬了。

  报童看了看荷官,又看了看贵妇,然后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甚至拍着沙发扶手,整个人都要笑趴下去了。

  骑士看起来不为所动,但是他的嘴角有点僵住了,像是为了强忍住笑意而不得不如此。

  呃这还是真是令人意外。贵妇欲言又止,她看起来挺想知道她的继女是怎么评价她的,但是又不太好意思问。

  最后,她犹犹豫豫,又想找个话题,就本能地问了一个问题∶所以,她的学习怎么样

  荷∶

  这还真是,天下父母心

  报童更加夸张地笑着。骑士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荷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家他挑挑拣拣,给安吉拉克莱顿小姐说了点好话。

  于是,他面前这位紧张的家长才慢慢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贵妇好像突然意识到,荷官是她继女的老师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不是她的老

  师于是她转向笑得最夸张的报童,相当不客气地说∶迪兰,别笑了,我看你都要笑岔气了。

  报童耸了耸肩,她笑眯眯地望着荷官,说∶至少我没在现实中遇到过荷官,不是吗

  荷官望了望天花板,思考如何将这事儿说得平凡无奇一些。

  在他的沉默中,报童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弭,而贵妇却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呃荷官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直白一点,我曾经去过您的商店两次,分别购买过一份拉米法城的地图和一份无烟之地的地图您还记得吗

  报童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在某一刻,她的唇角抽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但是她非常坚决地说∶我不记得。一定是你记错了。

  贵妇笑得毫无优雅可言,整个人像是要从椅子上摔下来。骑士也哈哈大笑,再也没法控制住这份笑意说真的,他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

  报童左右看看,对自己成了笑料的事情颇为不满。她便说∶所以,荷官认识我和贵妇。那还有

  骑土主动说∶我是荷官先生成为启示者时候的领路人。我们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彼此的身份。

  报童和贵妇同时沉默了。最后,她们两个慢慢望向了荷官。

  荷官认为命运在这一刻给他自己挖了个坑,但是他好像又只能硬着头皮跳进去。他想了片刻,便委婉地说∶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报童就是玛帕女士。

  报童想了一会儿,觉得这还算能接受,便点了点头。

  而贵妇想了一会儿,便愤愤不平地说∶看来我得回去和我的继女吵一架她无意中泄露了我的身份

  报童又拍着沙发扶手大笑了起来。骑士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幕。

  贵妇朝着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猛地看向荷官∶教授,所以,安吉拉的成绩单

  荷∶

  可怜的安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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