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过去的阴霾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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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过去的阴霾

  他并没有因为安缇纳姆的自我介绍而感到惊讶,毕竟他之前就猜到过这种可能性。

  当然,以世界作为姓氏的神明这一点的确让他有些意外。现在想起来,那些旧神似乎都并不拥有姓氏,只是拥有名字。

  或许池们的姓氏也是费希尔又或许,神们还不足以使用这个姓氏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眸凝望着四周。他终于望见了安缇纳姆。

  安缇纳姆就站在不远处。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半透明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地方。他们就站在这个半圆的平台上。但是他不能说周围只有那种普通的光芒。

  他此刻仍旧佩戴着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因此能够望见一些蕴藏在这些光芒之中的奇妙景观,就好像有一层玻璃罩,盖在这个半圆形平台的上方。而那玻璃罩上倒映着无数纷繁变化的场景。

  费希尔世界。他想。这个玻璃罩上呈现的就是费希尔世界的模样,以及发生在费希尔世界的种种事情。

  但除却这个玻璃罩、这平静的光辉以及不远处的雕像,与雕像的光芒投射下来的人影这儿空无一物,荒芜一片。

  比起其他旧神的乐园,安缇纳姆的乐园相当沉寂空旷。

  他终于将目光放在安缇纳姆身上。

  准确来说,那座巨大的雕像。

  那大概有五米高,与他曾经在拉米法城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中见到的,安缇纳姆的雕像几乎如出一辙。

  微卷长发他突然意识到,琴多在这一点上似乎和安缇纳姆有些相似。或许这来自李加迪亚的血脉、精致而男女莫辩的面容、平静而悲悯又或者冷酷的目光。

  一个小小的区别就是,这座雕像的右眼是闭上的,只有左眼睁开着。

  在这座看似大理石制成雕像上,微亮的光芒绽放了出来。光线在雕像的正前方投出一个近似于真人的影子。这个人影此刻正静静地、温和地凝视着他。

  另外一件令他感到在意的事情是在那座雕像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相当柔软舒适的羊毛围巾。不过,在光芒聚成的人影身上,这围巾并没有出现。

  安缇纳姆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留意的地方,便说∶我相当喜欢你送我的礼物,所以就将其佩戴在我的本体上。

  不过如果我的化身也就是这个人影,同样佩戴着这条围巾的话,或许你会感到尴尬因此我就没这么做。

  人影的嘴唇并没有动,神的声音仍旧像是直接出现在他的灵魂之中。

  至于这话的内容

  他不由得默然了片刻,感到安缇纳姆的性格中似乎带着一种微妙的促狭尽管这种恶趣味很巧妙地掩饰在袍那温和柔缓的语调之中。

  不过,当他瞧见那条围巾的时候,他的确感到轻微的怀念。他想到曾经还未曾觉得母亲有什么问题的时光。

  倒不是说他认为安缇纳姆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人们偶尔的确会怀念无知且单纯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还不了解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过去究竟隐藏着怎样惨痛的遭遇,更加不知道阴影的存在与安缇纳姆的本质。那是他尚且无知的时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他的知识属性才只有54点。而如今,他的知识属性已经来到了75点。这是意味着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相当深入,也意味着,他正逐渐接近事情的核心与真相。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是相当重要的。但这条围巾的出现,轻微地缓解了他心中的凝重。

  这不算尴尬。他终于开口说,我很高兴您能喜欢这个礼物。

  安缇纳姆始终凝视着他,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便问∶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西列斯就行。我想,您也更加习惯这个名字。西列斯说。

  西列斯诺埃尔。是的,的确是这样。安缇纳姆的语气稍微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池默然了片刻,然后说,或许我得先说抱歉,以及,谢谢。

  我不能说这件事情的发生很容易让人接受。西列斯低声说,但是,当然,我现在也十分喜欢这个世界。

  安缇纳姆望着他,那始终平静的、毫无动摇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情绪。最终,袖只是温柔地说∶谢谢你的喜欢,西列斯。这个世界会很高兴的。

  他们之间的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尽管面对面交谈需要的是一种更为熟悉的、亲近的氛围,同时他们还没能这么熟,但是这事儿也没他之前想象中那么困难。

  安缇纳姆让空旷的平台上出现了两张单人沙发椅,以及一张茶几。茶几上还摆放着清茶与点心。抛开周围这离奇的环境不说,现在情况看起来十分像是茶话会了。

  你不用担心,西列斯。安缇纳姆首先体贴地说了一句,这儿的时间是凝固的,只要我想。所以,琴多不会着急的。我们可以花上一段时间好好聊聊。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坐了下来。在一开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并且都在思考着从何处开始。

  那么,就从我开始吧。安缇纳姆说,我是说我。

  西列斯在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仿佛面对着一位尽管温和宽容但的确不常打交道的长辈。说真的,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骰子那种絮絮叨叨的话唠习惯了。

  他便问∶您是费希尔世界

  世界不,我是文明。安缇纳姆轻轻摇了摇头,说,这颗星球原本没有名字,是人类以自己的文明为其命名。而我,我与费希尔文明相伴而生。

  在最初,在人类初初点燃文明之火的时候,我就在那火中诞生。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到之前骰子关于旧神、神明的种种说法,以及这个世界对于神明的记载。

  神明即文明。

  这是隐藏在许许多多信息中的一个概念。如果更确切一点说的话,这里的文明指的是人类文明。

  虽然西列斯并不知道,这个宇宙中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文明,但是至少在费希尔世界,所有的神明都与人类文明有关。

  生命、死亡、旅途、艺术、战士、星星、梦境、自然、商业、罪恶、食欲、盛宴、苦行每一位神明,都是人类对于这世界的定义与概念的生发。

  神明与人类,至少是这世界的人类,息息相关。

  但是,为什么人们似乎,并不知道您的存在西列斯问,我并不是说

  为什么我现在是过去与历史之神,是吗安缇纳姆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西列斯。所以我准备好了下午茶,请你来聆听这个故事。

  西列斯顿了一下,然后说∶我的荣幸。

  他想到之前骰子的说法,它说安缇纳姆会很乐意来向他讲述这些故事。

  所以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讲起就从我诞生的时候说起吧。安缇纳姆说,在我诞生的时刻,世界也仿佛是混沌初开,一切都处在蒙昧的状态。

  对于人类来说,那个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神。而对于我来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神。我好像只是这世界的一个造物,天生地养,普普通通,与其他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那最遥远的世界之初,我还十分无知、还一无所有。

  或许,那也可以说是我最快乐的时间。当人们足够无知的时候,那的确是能够带来一些快乐的,就像是婴儿仍旧栖息在安然的襁褓之中。

  西列斯静默地听着。他想,骰子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那个时候可没想到,这种说法也能在安缇纳姆身上得到验证。

  事情大概是在,我逐渐意识到自己与人类的区别的时候,发生了变化。安缇纳姆的语气逐渐变得低落起来。

  当然,池的语气也仍旧保持着温柔。

  袍说∶我意识到,人类做不到的许多事情,我能做得到人类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可以帮助。我的力量,大于他们所有加起来的力量。

  他们开始崇拜我。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仍旧不知道什么是神。他们可能以为我就是这广袤无垠的世界,以为我就是那残酷与温情并存的自然,以为我就是他们生活并且熟悉的那片荒原。

  力量。力量。在那一刻,我与人类,我们走向两个极端。在那个时候,我不会意识到问题所在。我甚至十分高兴,我的力量能够帮上我心爱的人类。

  但是慢慢地,我喜欢的、熟悉的那批人类逐渐死去,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成为了新的人类。他们逐渐成长,逐渐了解这个世界,逐渐明白世界与自然的规矩。

  慢慢地,他们变成了我陌生的模样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也是陌生的。我掌握着如此可怕的力量,而尽管我心怀善意,但他们却也不敢相信。

  在世界之初、万物竞发的大自然,他们怎么能不心怀警惕。那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于是我意识到,我是孤独的。

  我越是诞生于这个文明,越是掌握着这个文明的力量,我就越是与这个文明背道而驰。人类实际上并不需要我又或者说,即便少了我,人类文明也会继续发展下去。

  但是我却偏偏诞生了,诞生于那璀璨的文明之火中。我甚至无法痛恨这个文明,因为我即文明,文明即我。我怎能痛恨我自己呢

  池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即便表现出一种相对激烈的情绪,但其实神的语气也仍旧是不疾不徐的。那恐怕已经是距离这时候相当遥远的故事了,即便是神明,也不能免俗,也难以铭记那些曾经的情绪。

  我首先得解释一件事情。安缇纳姆突然说,袖没有给西列斯开口的机会,为什么我以及骰子,会这么像是人类。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认为安缇纳姆与骰子的确相当人性化。

  安缇纳姆说∶因为我诞生于人类文明,即便我是许许多多东西的概念升华,但是我终究属于这个文明。而骰子可以这么称呼它,毕竟它现在就是个骰子它是人类的命运。

  我们都是人类的神明。或许可以这么说。但事情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一点。

  池轻轻叹了一口气,但似乎也早有预料,所以没有太过于烦恼。

  神继续说∶所以,在我感到孤独的许多许多年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创造我的同伴。这个念头让我感到狂喜。

  我如此看重这个想法,因而在思考了很久之后,决定分出我的力量的最庞大的两部分。也就是,真实与虚幻。

  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西列斯说。

  是的。安缇纳姆说,袍在这个时候歪了歪头,但是事情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些问题。

  西列斯证了一下。

  真实与虚幻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在我分出这两部分力量之后,我反而变得太过于弱小了。而真实与虚幻却太过于强大了。安缇纳姆说,我并不喜欢这种局面。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神明。

  神的力量是袍苦恼的根源,但也是袍得以存活的原因。

  此,当袖创造池最初的两个孩子的时候,袖意识到神给了这两个孩子太多的宠爱,以至于袍自己反而被削弱了。

  可是我又不愿意将这力量收回。毕竟我已经将其分割出去了。安缇纳姆声音很轻,柔和而平静地说,于是,我决定继续拆分袍们的力量。

  一个困惑西列斯与琴多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为什么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力量,与最初不一样了

  是因为袍们的父神不希望袍们如此强大,所以便决定将神们继续拆分。

  这听起来相当残酷。但如果考虑到他们作为神明的本质,那么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困惑。只不过

  只不过,西列斯不得不想到,所谓的旧神的父亲兄弟姐妹这样的说法,并不代表着这些神明就拥有着温情的、和谐的家庭。

  那只是比喻,而比喻从来与事实无关,就好像写在小说里的那支铅笔,已经与现实中的铅笔毫无关系了。

  安缇纳姆费希尔,池看起来是温和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可是,这样一位诞生于世界与文明之初,与人类文明共同走过那队残酷的自然淘汰的神明,真有这么温柔可亲吗

  西列斯保持着沉默,继续聆听着安缇纳姆的故事。安缇纳姆的性格如何,对于西列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人类本就如此,诞生于人类文明的安缇纳姆,自然也如此。西列斯对此心知肚明。

  安缇纳姆便接着说∶我首先拆分的是真实的力量。真实囊括着许许多多的力量,应该说,在我将真实独立为一位神明的时候,池比我、比虚幻,都要强大。

  因此,袍也是被拆分得最多的一位神明。这世界、以及我,都不需要这样一位强大的神明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于是,生与死、星与山首先被拆分了出来。你可能知道,生与死、星与山、梦与海,在人类的历史中,这六位神明是最早诞生的。

  是的,就人类的历法而言,在我拆分真实与虚幻的时候,时间来到了神诞纪。人类终于知道了神的存在,但是,他们也已经遗忘了我的存在。

  因为我过去那么长时间的孤独与兴致勃勃的拆分力量的做法。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再帮助过人类,在我意识到我与人类的区别之后。

  很难说这一刻安缇纳姆的语气中蕴藏着什么东西。神看起来无动于衷,语气仍旧柔缓静谧,就好像事情变成这样,袍早已经明白也知晓。

  但是,在神诞纪到来,在人们庆祝这世界迎来了他们的神明的时刻,安缇纳姆却在拆分自己的、以及自己的孩子的力量。

  一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西列斯的心中。他感到思绪十分沉重,甚至不太想思考那段时光里的事情。

  神诞纪。那遥远的人类第一纪元。

  可在那个时候,费希尔世界的人类却已经遗忘了,这位与人类文明相伴而生的神。

  因为我一直一直在拆分真实,所以袍没在最初就为人知晓。至于虚幻,袍的力量在那一刻没有那么强大,因为人类文明还没强大到去探索虚幻的地步。

  所以梦与海。梦境的神明在那个时候为人所知了。关于阿卡玛拉,你可能也知道袖的形象,一个小女孩。那就意味着袍最初力量的孱弱。

  至于海洋,我得额外解释一句。

  开始人们没有靠近海洋,人们只知道平原、山川。但是后来,随着人类往外探索,他们便找到了海洋。海洋因此而诞生在真实的权柄范围之内,我不得不将海洋重新拆分出来。

  但是,海洋的神明在最初未曾被认定为旧神。现在人们认为海洋就是阿莫伊斯,但其实,是在更晚之后,大概在神诞纪的中晚期,战士这个概念才与海洋有了奇妙的融合的趋势。

  阿莫伊斯池实际上与我类似。袖是人类意志的象征与凝聚。如同我诞生于文明之火一样,,袍诞生于战争之血。

  池十分强大,不过不及我的层级,因而我放任了袖的诞生。在沉默纪,袖也做出了回报我得说,当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是从费希尔文明的角度出发的。

  安缇纳姆突然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神说∶李加迪亚、阿卡玛拉、阿莫伊斯。只有神们三个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费希尔文明。

  说完这话,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某一刻,西列斯几乎以为自己从安缇纳姆的脸上窥见了苦涩与痛苦,但是那好像转瞬即逝,如同西列斯的幻觉一样。

  于是他意识到,这种情绪对于安缇纳姆来说,也是漫长时光酝酿之下的平静波澜。

  没人知道,当风拂过湖泊,吹起小阵的波澜的时候,这风究竟来自多么遥远距离之外的天空。这或许也就是此刻安缇纳姆的心情。

  时间过去得太久。即便神是神明,即便神是过去与历史的神明,但是,当神重新考量自己的过去的时候,神才从那些记忆的角落中挖出一些如今已经不值一提的块垒。

  抱歉。安缇纳姆突然叹息了一声,稍微有些跳跃时间了。我想,或许是因为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离我最近,阿莫伊斯离费希尔文明最近,所以,神们才能坚持到最后。

  如果我没有拆分力量,那么袍恐怕也不会窥探费希尔世界。我变得虚弱了,同时,其他神明也未必如同我这般亲近费希尔文明。这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借着这个话头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为什么阴影,池会注意到费希尔世界只是一个巧合吗

  阴影,的确可以这么称呼袍。安缇纳姆首先轻柔地说,然后又回答了西列斯的问题,不。应该说,对于我们而言,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他问∶只是因为您拆分力量的行为

  只是因为我拆分力量的愚蠢行为,以及,某个旧神的愚蠢行为。安缇纳姆说,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愚鑫。

  毕竟,如果不是我执意拆分力量不仅仅是拆分自己的,还拆分了李加迪亚的那么,这些旧神也就不会诞生了。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没能想到有什么旧日神的愚蠢行为。

  安缇纳姆指的是谁

  慢慢来、慢慢来。安缇纳姆轻轻叹了一口气,翻阅自己乱糟糟的记忆,是十分令人不快的行为。我在这儿生活了太久,又沉睡了太久。

  如果我拥有人类的大脑的话,那么我一定已经是个老年人了,迟钝而臃肿。我得慢慢回忆一下。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是了,神诞纪。

  池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如同袖所说的那样,回忆了一会儿。

  然后神继续说∶我将真实拆成了许多部分。生与死、星与山一

  佩索纳里与撒迪厄斯、露

  思米与翠斯利接着还有商业、盛宴等等。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许许多多的新力量加入到了真实和虚幻的范畴。

  那是神诞纪,是个人类文明快速发展的时代,不管是生产力还是生产关系借用你的故乡的说法,西列斯都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在拆分了真实之后,我也得拆分一下虚幻。我乐意让阿卡玛拉永远保持那副纯真的小女孩形象,以人类的年纪作为类比的话。

  我因此从虚幻′中拆分了罪恶、暴欲、苦行。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三样是与小女孩不相干的东西。在这之后,我又拆分出了艺术,主要原因是这会让虚幻的力量过于庞大。

  于是,人类熟知的这十三位旧神全部出现了。那是神诞纪的末尾。

  当我做完这一切,我感到十分的喜悦。我诞生于人类文明,我知道人类对于家庭的看重。事实上,我那个时候几乎觉得我们就是一个家庭了。

  但是我感到疲倦了。我拆分了自己的力量,又拆分了真实与虚幻的力量。我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你肯定也知道的,西列斯,在兴致勃勃地做完某件事情之后,总会觉得生活反而变得空洞了起来。兴尽之后,便生出悲慨。

  于是我决定沉睡一段时间,既是修养也是无聊。或许你会十分好奇,我沉睡了多久呢

  西列斯对这个问题的确十分好奇,因为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影响了信仰纪、帝国纪的许多事情。甚至于阴影纪

  他便相当配合地问∶多久

  安缇纳姆又叹息了一声∶至阴影袭来。

  西列斯不由得怔住了,他不禁说∶那可真是相当漫长的沉睡。

  安缇纳姆至少沉睡了几千年

  是的,相当漫长。安缇纳姆说,或许我太过于疲惫了,也或许,只是我也感到了无趣。因为人类文明不再需要我了,我又愚蠢地将自己的力量分为了不同的部分。

  人类或许更需要某些神明,而不是我。也或许,是孤独在那一刻控制了我。即便真的将自己的力量拆分了,那些也仍旧是属于我的一部分。我自己和自己谈话,有什么意思呢

  在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刚刚诞生的时候,在我还没意识到池们的力量太过于庞大,在我还没有想要拆分袖们的时候,我曾经与神们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我们聊着天,,凝望着这世界的发展,好像我们真的是一个和谐普通的家庭。

  而那个时候,每当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与我说话的时候,我都已经提前一步知道了袖们想说什么。因为袖们终究是我的一部分,我如此了解袖们。

  那相当无趣。也或许,我之所以继续拆分池们的力量,就是因为我想看看,当袖们掌握的力量没那么庞大的时候,袖们是否会变得有趣一些。

  最终的结果令我失望了。袖们还是那么刻板而无趣,如同是我的另外一面。

  至于比神们还要弱小的那些神明,那就更加无趣了。那些神明就像是哦,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是我头上掉下来的头皮屑。

  安缇纳姆用相当温和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比喻。

  西列斯∶

  在这一刻,他奇妙地在安缇纳姆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面对骰子的时候才会产生的,那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果然,他望见那条围巾的时候,心中出现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心想,这比喻真的合适吗

  安缇纳姆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西列斯的心理活动,又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是假装自己没注意到。

  所以我便决定睡上一觉。袍接着说,至于睡多长时间,那个时候我也没仔细思考。我只是想要睡一觉睡到这世界的尽头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等我醒来,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就会被我知晓的。因为我即文明。

  这么说着的时候,安缇纳姆也流露出一丝叹息的情绪。很难说这种叹息究竟来自于何处,但恐怕,袍也同样认为自己沉睡的举动是愚蠢的。

  西列斯适时地问∶所以,您注意到阴影的袭来,就醒了过来

  安缇纳姆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在贴米亚法贪婪地想要吞食我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安缇纳姆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醒来。

  西列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惊异,他说∶那就是沉默纪中期

  是的。安缇纳姆说,沉默纪的第四百年。我刚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贴米亚法没能成功,就立刻逃跑了。我也没有阻拦袍,因为我只想知道,费希尔世界究竟怎么了。

  然后

  池陷入了沉默,就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明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一样。

  沉睡了几千年的神明。

  在袍入睡之时,世界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在袍醒来之时,世界迷雾丛生,荒芜不堪。

  安缇纳姆终于在这一刻流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袍露出了一丝苦笑,并且说∶我几乎怀疑我是不是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去几千年的故事一瞬间灌入这位神明的大脑,让袍也感到了一瞬间的茫然。

  袍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明白那些孩子们好吧,孩子们,为什么会斗得你死我活我不明白怎么会有外来的神明在阴影中窥探着费希尔世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个时候我才会惊醒。

  这么多年来,我在慢慢思考这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或许是因为,袖们本就是被拆分出来的神明,所以,袍们就想要拥有更多的力量、变成更加强大的模样,因为袖们知道袖们原本就可以这样。人之常情,所以,神之常情。

  第二个问题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是因为胡德多卡这个孩子。

  胡德多卡西列斯几乎有点猝不及防,他有点惊愕地问,袖怎么了

  池是世界的阴影面,西列斯,你知道的。安缇纳姆温和地解释说,但是池讨厌自己。我是在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的。

  当我拆分罪恶、暴欲、苦行这三种力量的时候,我本身就抱有着一种排斥与厌恶的心态,认为袍们与阿卡玛拉格格不入,所以我才会拆分池们。

  因此,当神们成为旧神,神们也继承了我这种情绪。你会发现,暴欲与苦行贴米亚法与布朗卡尼,袖们恨着彼此,也几乎向往着彼此。

  而胡德多卡,他无神可恨,就只能憎恨自己。袍憎恨自己的力量,因为正是这份力量让袖被拆分了出来,让神被排斥了出来。

  贝兰神庙,永远

  所以,神远离自己的信徒、远离这个世界你知道的,胡德多卡的乐园高居于天空之上。

  西列斯怔怔地听着,然后艰涩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池吸引了阴影

  安缇纳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袍露出了一个相当相当复杂的、苦涩但又叹息的表情。神说∶是的。是的,西列斯。就是这样。

  胡德多卡的宫殿高出这个世界我该怎么形容。在阴影的眼中,那就像是一个圆溜溜的泡泡,上面却有一截是突出来的,并且那力量还与袍的力量有些类似。

  愚蠢的我与愚蠢的我的孩子。我们招致了阴影的窥探。

  安缇纳姆在这一刻侧过头,像是凝望着笼罩在神的乐园的玻璃罩。神凝望着这种世界,感到愧疚、感到歉意。袍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导致了一连串更可怕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就是,袍如同人类一样,溃败于自己的孤独。

  在短暂的时间里,神没有继续说话,西列斯也没有。

  西列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想,胡德多卡最早吸引了阴影。这也就意味着,胡德多卡可能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就直接被阴影取代。

  随后,阴影进一步在费希尔世界延伸着自己的触角。

  池注意到星辰与光芒之神露思米的力量与自己十分相似,于是打算借用露思米的躯体,重新诞生于这个世界或许是为了得到一个足够合法的身份

  在此之前,袍如同偷渡进入费希尔世界,并且杀死了这儿的一个原住民,于是冒用其身份。但这是相当危险,所以,袍打算尽快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池看中了露思米作为自己的母亲,又看中了撒迪厄斯作为自己的父亲。或许袍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获得这两位神明的力量。

  但是,袍的诞生却被佩索纳里阻止了。或许是因为,佩索纳里的权柄就是生命,神注意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正在诞生。

  生命的诅咒恐怕惹恼了阴影。在这之后,袖一改原本还想要得到合法身份的计划,开始暗中挑拨这些本就矛盾重重的旧神。

  于是,贴米亚法吞食了埃尔科奥、佩索纳里吞食了翠斯利。披着胡德多卡外衣的阴影,或许也趁机吞食了梅纳瓦卡。

  从这个角度来说,黑尔斯之家那些疯狂的胡德多卡信徒,认为说不定是胡德多卡反过来吞食了梅纳瓦卡,这个猜测居然也可以说是对的。

  为什么梅纳瓦卡会去寻找胡德多卡西列斯思索着。

  在最初,他们觉得或许是因为梅纳瓦卡想要吞食胡德多卡,所以才刻意让自己的信徒去联系了胡德多卡的信徒,进而与胡德多卡见了一面,然后导致了胡德多卡的陨落。

  但是也或许,是因为梅纳瓦卡发现了胡德多卡的问题,想要求证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种行动却被阴影注意到,并且让神得以获得一个新的身份。袖在那个时候抛弃了胡德多卡的身份,这让人们以为胡德多卡在那个时候陨落了。

  不过,西列斯也注意到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问题∶梅纳瓦卡的信徒似乎从未注意到自己信仰的神明的变化。

  比如沉默纪的那位梅纳瓦卡的代行者,女商人兼贵族德布利斯夫人。

  在她寄给情人的信中,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信仰的神明会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同时也并没有表现出疯疯癫癫、被阴影污染的情状。

  或许是阴影懒得与这些旧神的信徒打交道

  也或许,阴影并没有完全吞食梅纳瓦卡

  西列斯更倾向于后面这种可能性。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安缇纳姆的说法打破了。

  安缇纳姆说∶在我醒来之后,我意识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知道了阴影的目的,我知道了帝国纪人类文明的辉煌与辉煌背后神明的重重矛盾,我也知道了阴影纪与沉默纪发生的事情。

  我打算解决这一切,但是我正变得虚弱。在我醒来的时候,许多神明已经死去,神们的力量散布在整个世界,人们生活在其中,费希尔文明的火苗将要熄灭。

  我得解决阴影,也得庇佑费希尔文明最后的火种。但是,因为费希尔文明的衰弱,我那个时候也前所未有的衰弱。同时,我没有任何的帮手。

  李加迪亚在那个时候已经出发,去寻找阴影的根源。阿莫伊斯独自在海上对抗着阴影。而在我醒来之前,阿卡玛拉刚刚死去不久。

  阿卡玛拉是个好孩子,袍坚持了很长时间,没被阴影侵蚀,但是最终也没能成功,因为我拆分了神的力量。

  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我的错误、其他神明的错误、人类的错误。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起。我意识到,一切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了,包括我,也包括这个世界。

  当时的我无力对抗阴影,我知道我必须得庇佑这最后的人类。但同时,我知道我首先需要做的事情,是杀死那些背叛费希尔的旧神。

  你应该知道,在阿卡玛拉之后,神明的陨落顺序吧

  安缇纳姆仍旧始终用温柔、平静的声音和语气复述着彼时发生的事情。他突然问了西列斯一个问题

  西列斯点了点头,然后缓慢地说∶贴米亚法、布朗卡尼、阿特金亚,然后是沉默纪晚期的佩索纳里、撒迪厄斯、梅纳瓦卡。

  是的,就是袖们。安缇纳姆说,阴影杀死了贴米亚法、布朗卡尼、阿特金亚,而我杀死了佩索纳里、撒迪厄斯、梅纳瓦卡。

  顺带一提,当时阴影也使用着梅纳瓦卡的身份。所以我杀死梅纳瓦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这事儿用一举两得来形容,就像是一场失败而凄惨的苦中作乐。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好奇其中的细节,比如,为什么阴影要杀死这三位神明,彼时极端衰弱的安缇纳姆为什么能杀死那三位神明。

  再比如,为什么如今的安缇纳姆会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而非回归原本的文明身份。

  但是在这一刻,他感到这些问题都是苍白的。在那些过去的故事匆忙袭来的时刻,或许一声叹息是更加温柔的、清淡的回应与处理办法。

  他们都默然了片刻。

  有些细节我们可以回头再来补充。我得首先跟你大致说说整个过程。安缇纳姆柔和地说,别担心,你有什么疑问,等会儿我都会跟你解答。

  西列斯点了点头,并且说∶谢谢您。

  不,不用谢。如果真的要说谢谢的话,那反而应该是我来说。你来到这里,来到费希尔世界,并且做到现在这一步,你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并且,足够善良。安缇纳姆叹息着说。

  西列斯只是保持着沉默。

  安缇纳姆便接着说∶在我醒来后不久,我就决定让骰子去地球寻找帮手。这与阴影乃至于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性质有关。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说。

  总之,它幸运地找到了你。在它寻找的这个过程中,我得以在费希尔世界提前做出一些安排,如诺埃尔家族,比如普拉亚家族。

  你可能会好奇的是,为什么我能了解到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一些安排。那是因为,我通晓这个世界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这就是我如今的权柄所在。

  如今西列斯注意到安缇纳姆措辞上的倾向。

  安缇纳姆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神的目光虚虚地望着横在他们中间的那欧张茶几,以及茶几上的热茶、点心等等。

  神没有望向西列斯。

  最后神说∶是的。袍顿了顿,又说,如今我已经不再是费希尔文明的化身。如今我只是过去与历史之神安缇纳姆。

  过去与历史。西列斯不由得皱起了眉。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奇怪的,甚至可以说是不祥的预感,那预感迫使他继续询问。

  他问∶但是,我们现在正对抗着阴影。如果您继续维持过去与历史的神格,那您不会

  越发虚弱安缇纳姆说,的确如此。

  池的语气仍旧如此温柔平和,好像命运早已经在袖的面前展开,神已经望见自己命运尽头的风,景。那将是一片黑暗,那将是可怕的死亡。

  神说∶这正是我过去很长时间里思考的那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我沉睡了那么久是因为随着阴影的侵袭,费希尔文明正逐渐变得衰弱,所以我也变得衰弱,衰弱到难以醒来。

  而我最终之所以能够醒来,是因为贴米亚法想要吞食我。死亡的恐惧惊醒了我。所以阴影泄愤一般地杀死了贴米亚法,池原本想要慢慢侵蚀这个世界,慢慢杀死我。

  池没能达成社的目的,但我也只有一个选择。

  在沉默纪的费希尔文明中,什么概念是最强大的是这个世界漫长的、璀璨的、惨痛的历史。

  所以我必须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我必须拥有这份力量、符合这个概念。只有这份力量,才能让当时的我有杀死那些旧神的把握、才能让当时的我庇佑这最后的人类文明的火光。

  但是,我一旦做出这个选择,我就终将作茧自缚。

  因为,随着苦难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人类文明的重新兴旺、随着我们对抗阴影的行动,过去与历史的迷雾也终将不再笼罩这个世界。

  人类文明将会复兴,人类将会抛弃过去与历史的尘埃,重新塑造出崭新的、辉煌的未来,而我将成为无用之物,随历史的阴霾一同,被抛向过往沉默喑哑的时光。

  我将在新世界的到来之时,再一次被人类遗忘。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让骰子一直跟你说,你得来跟我见上一面。

  袍望着西列斯,然后微微笑了一下,依旧温和柔缓地说∶因为我即将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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