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个惊喜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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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一个惊喜

  当安缇纳姆跟西列斯提及历史的舞台这个概念的时候,袍并没有说太多的细节,只是让西列斯之后去询问玻璃球。

  因此,现在西列斯也十分专注地听着球球的讲解。

  首先,时光。球球低声说,我象征着时光的力量、象征着时光与历史的长河但是,时光本身是一个固定存在着的东西

  即便我消失了,时间也仍旧会继续往下流动并非神明的力量注解了时光,而是时光注解了神明的力量时光才是更早的。

  所以,当您前往历史的舞台的时候您首先得注意一件事情,您不能更改那些既定的历史尽可能不要这么做。

  西列斯便问∶哪种历史算是既定的历史

  您所知道的、或者其他人知道的,所有。球球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如果您想要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做出什么那么,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地方、场合,才有您行动的余地。

  您无法更改时光本身,也无法删除其中某一段,您只能往里填充更多。

  球球安静了片刻,让西列斯有一段思考的时间。

  事实上,球球的说法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算他真的可以登上历史的舞台,但历史与过往的时光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手中玩物。

  那汹涌澎湃的历史长河,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既定的历史事件、已知的历史转折点,都是他无从插手的。

  他站在现在回望过去,能够做到的,只是在这条长河之中,添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不引人注意的小浪花。

  隔了片刻,球球又解释说∶历史拥有其本身的力量比如人们始终铭记沉默纪旧神陨落的惨烈情状于是,刚刚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的安缇纳姆就能拥有与旧神对抗的力量。

  这是时光为世界写下的注脚时光长河流淌在每一个人类的灵魂之中。

  它轻轻地说着,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那种轻微的叹息。

  它又说∶所以,如果您真的想要去更改那些历史的话并不是一定不可能但是,那就会让您受到时光长河的反抗。

  与那些历史事件等同的力量将反过来作用在您的身上那会是相当可怕的。那会令神明也为之崩溃。

  西列斯突然敏锐地问∶也就是说,对任何人与神来说,都是如此如果有谁想要算改历史,那就必定会受到时光力量的反抗

  是这样没错。球球说,但是但是,如果不拥有时光的力量那也不可能拥有改变历史的可能性。

  最子在一旁说∶您想要借助这个定律来解决阴影

  西列斯心中思绪丛生,隔了片刻,他说∶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我不认为有必要让阴影得到时光的力量。

  倒不如说,这种情况,是时光的神明的自我反噬。

  如果成为时光的神明,那么这位神就必将依赖过往时光带来的力量。

  他即时光、神即历史。

  如果袍想要改变过去,就等同于消解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因此,球球才说,他们只能选择见缝插针,在历史长河之中塞进去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行动、小浪花。

  时光的反噬是一视同仁的西列斯的确想到是否有可能以这种办法来对抗阴影。

  但是这就带来了几个问题∶第一,怎么让阴影拥有改变历史的能力第二,怎么让阴影想要改变历史第三,怎么确保阴影改变历史的行动会受到时光的反噬

  说到底,现在的局面不是挺符合阴影的心理预期吗

  安缇纳姆陷入了沉睡。时光与命运的力量,如今掌握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人类手里尽管阴影不知道这事儿。

  此外,费希尔世界的许多人都信仰着阴影,这群人现在正长途迁徙,打算前往康斯特公国一绝死战。

  如果他们真的将拉米法城、乃至于康斯特公国改变成阴影的神国,那么费希尔世界也迟早将是阴影的囊中之物。

  时间的长短对于神明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最子说阴影现在有点不耐烦了,但自西列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才过去多久

  即便是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一两年的时间也不至于真的彻底失去耐心。

  虽然袍过去的确是失败了几次,现在也还被困在福利瓯海上不得动弹,但说到底,袖之所以没有随手毁掉费希尔世界,是因为这里还有着袖想要的东西,所以袍乐意稍微等待那么一些些时间。

  对于阴影来说,局势看起来一片大好,不是吗

  是吗

  西列斯盯着对面的那两个玻璃球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了阴影最大的弱点。

  或者说,对于他们如今面对的这个局面来说,阴影最大的破绽。

  池不知道命运在哪儿。

  而西列斯恰恰掌握着这条信息。

  的确,阴影之于费希尔世界、之于西列斯,在力量层面上是完全碾压的状态。西列斯自己就在无形之中受到过阴影的影响,那个泥碗让他们差一点困在了孤岛之中。

  但力量不是这个困局中最令人在意的事情。

  即便西列斯难以彻底将阴影的污染与影响拒之门外,但这没关系,反正他可以利用复现自我的仪式、利用骰子的判定,至少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

  此外,阴影无法完全施展自己的力量一方面池被阿莫伊斯困在了福利瓯海,另外一方面袍也不想毁掉费希尔世界,因为袍想要得到命运。

  整体来说,在力量的直接对抗这个层面上,他们与其担心阴影毁了这个世界,不如担心阴影的信徒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场面。

  他们需要守住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是他们首先要确保的事情。

  在这之外,与阴影相关的事情,基本只有可能由西列斯和琴多两个人来完成,顶多加上侦探乔恩那边的人。

  但是,并不是说,西列斯就不需要更多的人类帮手。

  成为神明。

  如何成为为什么要成为

  阴影不知道命运在他这儿。阴影也不知道时光在他这儿。阴影更加不知道,虚幻在他这儿。

  在费希尔之镜闪烁不定的光芒之中,西列斯突然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容。那笑意转瞬即逝,但难得如此真实而轻松。

  阴影对费希尔世界的傲慢与无知、对费希尔世界的人类的傲慢与无知,终究给了他们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里,骰子和球球始终保持着安静,并且注视着他。骰子注意到了西列斯的这丝笑意,便说∶守密人,您知道怎么做了吗

  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

  是吗骰子怀疑地嘟囔着。它觉得它亲爱的守密人好像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过守密人。

  骰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西列斯回过神,转而望向了球球,他说∶关于历史的舞台,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球球连忙说∶您说。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们在历史的舞台上做了什么,当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在日后却无意中改变了什么事情呢这种蝴蝶效应要怎么避免

  球球认真地听着,然后说∶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是,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无论是我还是骰子,都会及时给您预警。

  另外,随着您对时光与命运的力量越发熟悉您也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警示与预兆那会让您警惕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西列斯恍然。

  换言之,这种危险是的确存在的,但是他可以提前预知,进而避免

  先知,很好,他终于

  彻底达成了他的老朋友阿方索的期望。

  他又继续说∶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们想要做什么,那么当时的神明会发现吗比如,当时的安缇纳姆这不会与袖所掌握的力量冲突吗

  球球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理解您的意思了时光并不是完全线性的东西应该说,只是人类以为时光是线性的。

  在每一个时间点,都同时存在着过去、现在与未来这是共存的,而不是非得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这样按照次序来。

  所以,即便当时的,比如说,雾中纪第一年的安缇纳姆察觉到时光力量的波动那么袖会以为是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做了什么。

  西列斯又问∶池会在那个时候知道我的存在与我的行动吗

  这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正因此,我们才要足够隐蔽、足够不为人知如果神发现了时光的改变,那么袍的力量,也会被算在时光长河的反抗之中。

  如果我们的行动隐蔽一点那么即便安缇纳姆发现了时光力量的波动袍也会悄悄为我们掩盖一下那个时候的安缇纳姆已经拥有了历史的舞台这个想法。

  但是,如果我们的行动太过于明显那么,安缇纳姆也无能为力。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感到自己人类的大脑正在哀鸣说真的,他穿越过来之前,怎么不在地球上多看几本科幻小说

  他换了个更加简单的说法来让自己理解∶也就是,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行动的时候,他得保持足够的隐蔽,不被任何人或者神发现,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很薛定谔。他想。他必须做到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惊喜盒子在某个特定的时期被打开。

  球球又说∶至于是否会被神明发现恐怕只有拥有时光力量的神明,才能够发现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安缇纳姆,或者您。

  西列斯证了一下。

  球球迟疑了一下,又说∶是的,您当然,您掌握的时光的力量,大部分都指向了未来我不建议您前往未来。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而安缇纳姆之所以希望您去往过去,也就是历史的舞台是因为袖认为,这样可以让阴影觉得,您继承了那份过去与历史的力量。

  另外,我们需要解决的麻烦,大多数也在过去。

  西列斯却十分理智地说∶但是,,我们还是只能在现在来解决这个麻烦。

  球球沮丧地变成了灰蓝色,在它将自身的色彩转移到不远处的玻璃罩里之后,它自己就变得灰扑扑的了。所以,想变成灰蓝色,还真让它好好努力了一番。

  它轻声说∶是的。

  悲观的傻球。骰子在一旁评价着。

  球球看起来更蓝了。

  别担心,球球,我们能解决这些问题的。西列斯安慰了球球一句。

  球球这才稍微振奋了一点,蓝色从玻璃球中褪去。它殷勤地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西列斯想了想,便问∶人偶的存在的确相当方便,不过,你们之前是怎么让人偶,也就是夏先生,在现实中开口说话的

  这个问题之前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琴多那边更进一步掌握了李加迪亚的力量,这才让这个问题有了解决的方法。但是,球球这边必定也有着合适的方案。

  说话球球有点困扰地说,但是我可以说话的呀。

  西列斯证了一下。

  他这才想到,骰子都可以借助封印物说话,那么没道理球球没法借助人偶说话。

  开口说话,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干涉现实。

  当西列斯进行封印物研究的时候,研究部主管阿斯顿女士曾经提醒他说,不要对封印物说话。

  交流、语言、对话感知、理解、共识,这是一个文明的基础,也是现实世界的屏障。普通人们之所以无法知道黑暗之海、神明宇宙的存在,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这种东西。

  而一些灵性够高的人们,他们反而不幸地相当容易接触到这种东西。他们与自己想象中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东西对话着。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无知也可以说是安全。

  因此,随着西列斯对于阿卡玛拉的力量的进一步掌握,人偶终将可以在现实世界说话倒不如说,那就意味着,能够听见人偶说话的人类的灵性标准,被降低了。

  虽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曾经与夏先生接触过、并且听到夏先生说话的人,大概率都受到了精神污染。尽管那算是无害的污染,但是呃,终究是一种污染。

  西列斯明白了过来,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转而说∶我明白了,没有别的问题了。我先去将人偶带过来。

  骰子和球球都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去了趟坎约农场,让人偶帮忙把现实中的二号人偶带过来。

  就算二号人偶十分稳重,它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问∶您打算做什么

  他便回答∶你们知道历史的舞台吗

  六个人偶与他面面相觑。

  一号人偶若有所思地说∶是需要我们的身体在历史的舞台活动

  是的。他回答。

  听起来好有意思三号人偶惊呼了一声,我能去吗

  我首先用二号人偶尝试一下。他耐心地说,在你们醒来之前,安缇纳姆曾经用二号人偶的身份做了一些什久事情,我现在需要去眼进这些事情。

  他想,现在是历史的舞台的事情而他还得利用夏先生的身份,,去看看往日教会和黎明启示会的情况。不过,那得等到之后再说了。

  人偶们这才恍然大悟。它们对神明使用了它们在现实中的身体的事情并不感到愤怒,甚至反而还跃跃欲试。

  他费了点功夫才安抚住它们,然后返回了费希尔之镜。

  那么,我们就来尝试一次吧球球有点激动地说。

  往常你是怎么做的西列斯好奇地问。

  他站在那玻璃罩的边上,望着其中纷繁变化的色彩。骰子与球球都漂浮在他的身周。

  球球回答说∶让人偶进去就好了。

  西列斯便依言行事,让人偶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玻璃罩内。

  那看起来是透明却相当坚固的玻璃罩,但是当人偶走进去的时候,那玻璃罩如同自动融化了样。人偶走了进来,如同登上历史舞台一般,但仍旧傻呆呆的。

  我该让它变成人类的模样吗西列斯问。

  这没关系可以等它到了地方再说。球球轻声说,现在,您想要去到哪个时间

  西列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他便说∶随便什么沉默纪的某个时间

  他几乎本能地选择了沉默纪。

  当然可以。

  球球这么说着,随后,玻璃罩内色彩与画面猛地快速闪动起来。片刻之后,那停了下来。景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沉默纪365年3月20日。球球低声说,在当时萨丁帝国的堪萨斯城。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说∶我可以将视角转换到人偶的身上吗

  当然可以。球球说,我和骰子会陪伴着您进行这趟时空之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提醒您的,不用太担心。

  于是西列斯坐回了沙发那儿。他闭上眼睛,思绪、视野,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当他眼前的景象猛地亮堂起来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人偶正站在地上。他便操控着人偶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子边缘,探头望出去。

  堪萨斯。曾经的堪萨斯。

  ,是萨丁帝国的经济中枢。

  这里曾经是世界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之一

  在这个时间点往后推移漫长又短暂的几百年时间,在梅纳瓦卡陨落与萨丁帝国的首都陶赫蒂亚之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崭新的国度,也就是,雾中纪的堪萨斯公国。

  可是,现在不是雾中纪。这是沉默纪,布满了阴云、疯狂的、扭曲而令人畏惧的,在历史长河中发出暗哑悲鸣的,沉默纪。

  小小的人偶站在巷子的边缘,静静地凝望着这座城市。

  这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都显得十分热闹。有马匹、有车辆、有商人的吆喝声、有食物的香味,头顶甚至偶尔会划过好似飞机轰鸣的声音。这繁茂的景象令人吃惊。

  当然,也有死在阴暗的巷子里,在过去漫长而严寒的冬天被冻死的流浪汉。

  人偶转过身,又望向身后的场景。在他刚刚望见的城市之中,那是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闹市区而此刻他面对的,是不被阳光笼罩、不被商业庇佑的阴森小巷。

  巷子的尽头有一具尸体。那已经白骨森森,想必最难堪的时刻已经过去许久许久。冬天的雪埋葬了这具无名的尸体,春日的风消融了他身上最后的肉。

  人偶也静静地看了这具尸体片刻。

  骰子在他大脑中咋咋呼呼地说∶守密人快躲开有人来了

  人偶便直接往地上一倒,假装自己是个被小孩子遗弃的无用玩偶。

  之后的事情发展令人惊讶。

  群流浪汉来到了这里。这条巷子仿佛是他们的家,但是这具尸体的出现却让他们深感晦气。他们一边抱怨着,一边打算将这具尸体搬走,同时还谈论着一会儿去喝酒的事情。

  喝酒

  倒在一旁的人偶吃惊地想,这些人是流浪诗人吗

  他们看起来的确十分符合流浪这个名头。他们没注意到人偶的存在,很快就搬着尸体离开了。尸体的口袋里,一枚堪萨斯的钱币掉了下来,恰巧落在了人偶的身边。

  这群流浪汉们没意识到这死者最后的馈赠,就这么离开了。

  人偶又灵活地站了起来,将那枚钱币捡了起来,握在手里。他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是使用了号人偶本身的样子。这儿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还算正常的长衣长裤,与巷子外头堪萨斯人的打扮差不多。他便走向了巷子的入口。

  有人正巧走过,只是投来了莫名其妙的一瞥,恐怕他会十分怀疑,为什么这样看起来打扮得还算体面的男人,会从流浪汉的巷子里走出来。

  但堪萨斯人向来有着那种置身事外的冷淡,于是只是这么一瞥之后,这人就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着。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瞥而过的男人,是来自未来的旅行者。

  所以,我现在使用的这个形象,就是真先生的形象

  是的。球球小声说。

  干是,这个男人或许现在可以将其称为真先生了

  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他在忙碌的街道上望见了那群搬运着尸体的流浪汉。人们都避之不及,因而他很轻易地望见了这群人。他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流浪汉们将尸体搬去了堪萨斯郊区的乱葬岗,他们静默地站立了片刻,像是在默哀,然后才离开。夏先生站在更远的地方,遥遥地望见了这一幕。

  之后,流浪汉们就去了酒馆。夏先生不知道这死去的流浪汉是否是这群人的同伴,大概率不是。但他们前往酒馆的时候,脚步与交谈声也显得颇为沉重。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酒馆。与之前繁华街区的形象相比,这片街区显得破败、冷清得多。但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多行色匆匆、神情憔悴。

  流浪汉们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酒馆里面。但他们正好撞上一个被老板娘从店里扔出来的男人。那男人喝得半醉不醉,正与老板娘争吵着,流浪汉们也嘻嘻哈哈地参与了进去。

  夏先生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老板娘的骂声。他不由得停了停脚步,盯着那个男人看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他递给了老板娘一枚钱币,然后指了指那个男人。

  老板娘狐疑地瞧了瞧他,抛了抛那枚钱币,就耸了耸肩,回到了酒馆里面。

  那几名流浪汉惊异地看了看夏先生,但懒得多嘴什么,以为这男人只是个莫名其妙发善心的有钱人。他们便进了酒馆。

  那受人帮助的醉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没被赶走,便又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酒馆里面。夏先生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坐到了一张脏兮兮的桌子旁边。酒馆里十分闷热昏暗,但有一种热闹的、甜腻的酒精的气氛将他们黏在桌子上。

  老板娘又给他们一人端来了一杯啤酒。

  夏先生心想,看来那一枚钱币比他想象中更加值钱一点。他没有喝酒,只是将杯子推向了对面那个人。

  那醉汉这才睁大眼睛瞧了瞧他,隔了一会儿,他打了个酒嗝,然后说∶哦,你好、你好我是卡拉卡克你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说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堪萨斯语。

  夏先生没法说话,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便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那群流浪汉们。

  他们他们说自己是诗人哈哈,你也是诗人吗卡拉卡克醉醺醺地说,他又喝了小半杯酒,你请我喝

  夏先生点了点头。

  哈,好心人。卡拉卡克说,这年头好心是没什么好结果的。不过,反正你也就只是请我喝杯酒罢了。

  夏先生将自己的酒杯推到卡拉卡克的面前。

  卡拉卡克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大笑了起来∶行诗人,你请我喝两杯。这真不错。

  他又闷头喝起来,表情看起来像是痛快,又像是苦闷。他很快就有点要醉倒的架势,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旁桌的一个醉汉突然伸手过来,拍了他一把。

  他大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卡拉卡克猛地回过神,蠢东西连什么时间都不知道了吗这是3月20号,下午不知道几点,傻子

  那醉汉嘿嘿笑了一会儿,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大概是要回家了。

  卡拉卡克睁着一双不怎么清醒的眼睛,他又盯着对面的夏先生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哦,你刚刚是不是问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你这位诗人连时间都不记得了吗

  夏先生只是静默地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望着周围。当卡拉卡克这么说的时候,他回过神,望向这个醉桑熏熏的流浪汉。周围这样的人不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指了指面前的酒杯。里面还有不少酒。

  谢谢你我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卡拉卡克大声地、含含糊糊地说,我喜欢这种请我喝酒的人

  夏先生的目光中蕴藏着笑意,但或许也蕴藏着更多复杂的情绪。他注视着卡拉卡克,心想,他不能做到更多,他只是在这里最多只是、只能,请卡拉卡克喝上两杯酒。

  他知道,这事儿将被卡拉卡克记在日记里。几百年之后,这份日记将被雾中纪的往日教会收藏,又被一位名为西列斯诺埃尔的文学史教授借阅。

  他也知道,多年之后,当卡拉卡克死在异乡,当他的灵魂归于塔乌墓场,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请他喝了两杯酒的沉默诗人,将会出现在卡拉卡克亡魂的梦境之中,一闪而过。

  卡拉卡克喝着酒,偶尔嘀咕或者抱怨一两句。关于这该死的发烂的生活、关于他遥远的消失的故乡、关于那冷酷的荒芜的冬天,还有他去过的那几座无趣的城市。

  只有他说。夏先生只是安静地听着。很快,卡拉卡克就醉倒了。他趴在桌子上,打着呼,沉沉地睡着了。

  夏先生望着他片刻,想到更多更多的事情。时光、命运、迷雾、阴影庞大的、渺小的世界。

  这个巧合。

  他突然莞尔。他意识到这回到过去的能力也相当不错。

  或许他没法做到更多、没法改变那些悲惨的故事,但是,他也能在这个冬日的寒冷刚刚过去的时刻,坐在那儿,沉默地请他这个来自过去的朋友喝上两杯酒,听对方含糊地聊聊自己的人生。

  他甚至知道,自己将会出现在这位老朋友的日记、梦境之中,并且在多年多年之后,彼时还一无所知的自己,将会望见这些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会好奇地猜测,这位请卡拉卡克喝了一杯酒的诗人是谁。他终究会知道这是夏先生。但当时他还不会想到,这就是他自己。

  直到此刻。

  生活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像是玩笑又像是惊喜的巧合。

  再见,我的朋友。夏先生无声地说了一句,很高兴见到你。

  周围人在愉快地喝着酒。他起身,离开了这个酒馆。当他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这家酒馆的名称是乔恩。

  乔恩酒馆。

  不知道侦探对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儿会有什么想法。他想。他记得,诗人的命运这本书的作者的姓氏,同样是乔恩。这是个重名的巧合。

  当他回顾过去,终于发现这漫长的时光长河中隐藏着惊喜的时候,那就像是一朵小浪花努力地扑腾,然后总算是成功地引起他的注意一样。

  他在堪萨斯城平坦的、春光明媚的街道上走了片刻,然后又一次来到了一个小巷子。他闭上眼睛,身形重新变回了人偶。随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意识。

  当西列斯在费希尔之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与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会无意中碰上卡拉卡克。

  倒不如说,命运像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决定好了他这一次试镜的剧本。

  又一个未解之谜被解开了。他心想。为什么夏先生的面容会出现在卡拉卡克死亡之后的梦境之中为什么理论上应该在雾中纪之后才出现的夏先生,会出现在那里

  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他无奈地想。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他一段时间,并且让他对夏先生的身份再一次起了疑心。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如此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那么,其他那些关于夏先生的、曾经困扰他的问题,是否也都是他自己做的

  比如运纸牌

  琴多曾经就这个问题调侃过他,但是他当时还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在真的与卡拉卡克见上一面之后,他反而感到一丝心虚了。

  不,这也没什么。他对自己说。想想看,现在他可以与无数历史名人来一次亲自会面了。

  虽然他没法做到更多,但是总归亲自见到这些人比如他曾经写过论文、也在教案里放上相关内容的作家科南弗里蒙特,比如更多他感兴趣的历史人物。

  这不是相当有趣的场面吗对他来说,历史现在不再是历史了。

  等等,话说回来,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是安缇纳姆生造出来的。那些文学知识还可以填鸭式速成一下,但是

  但是,关于科南弗里蒙特的那篇毕业论文,是谁写的

  西列斯默然坐在沙发上,心思有点飘忽不定。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平静下来,然后又一次望向了面前的两个玻璃球。

  球球小声说∶这就是在历史的舞台上活动的感觉。您觉得怎么样

  西列斯想了想,十分坦诚地说∶相当有趣。

  他得说,这事儿带给他超乎想象的触动与惊异。他仿佛身临其境,仿佛如梦初醒,好像他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光。可说到底,他只是操控着一个人偶在舞台上活动着罢了。

  那感觉似真似幻,但的确相当令人惊叹。

  球球像是松了一口气。它将玻璃罩内的颜色收回来,然后说∶您现在仍旧是人类所以,不能频繁登上历史的舞台对您来说,隔天进行一次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心想,那就是和深海梦境的时间正好重叠。

  从这个角度来说,琴多果然比他更像是神明。琴多可以每天都进入塔乌墓场,但西列斯仍旧只能两次进入一次深海梦境。

  这事儿是个麻烦,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原本就让人不得不缓慢下来的信息流通速度,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告诫自己别把地球人的匆忙带到费希尔世界来。

  不过,他这个时候也想到了之前和格伦菲尔讨论的那个问题∶是否有可能利用启示者的力量,构建出一种实时交流的方式

  他认为应该会有,但现在他们还没能找到灵感。

  球球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骰子往它那儿滚了滚,然后说∶想说什么就赶紧说,时间不早了。

  球球这才下定了决心,它低声轻柔地说∶守密人,我只是想提醒你过去终究是过去那是已经无法更改的、既定的历史我希望您不要因此而沉浸在历史的舞台上。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怔,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明白,谢谢你的提醒,球球。我们会铭记历史,但终究得立足于现在。我们,以及整个费希尔世界,都正走向未来。

  他这么说着,同时也望了望安缇纳姆的雕像。他想,恐怕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球球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傻球。骰子悻悻然说,我有我这个命运在,你怕什么守密人可不会沉迷在时光的力量之中。

  球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守密人也不会沉迷在命运的力量之中。

  最子一时语塞。

  西列斯不由得莞尔。他意识到自己今天已经在梦境中呆了太久,也不由得感到一些疲惫。他便与这两个玻璃球告别。

  两个光点便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又去玻璃罩那儿拿上了人偶。费希尔之镜中的一切都恢复了往昔。

  离开之前,骰子提醒他说∶我们之后还是可以借助封印物,在现实中与您沟通。在进行判定之后,您补充一句想跟谁说话就行了当然,我更希望您让我们一起出现。

  你们可以待在同一个时轨之中吗

  当然可以。骰子说,我们原本不就都待在安缇纳姆的眼眶里吗

  我明白了。下次见。

  下次见。两个玻璃球也纷纷跟他这么说。

  拉米法城的凌晨四点。琴多已经离开了。西列斯在朦胧沉寂的黑夜之中醒来。他听见雨水敲打着玻璃窗的声音,不知不觉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又或者是因为雨声足够催眠,这一天上午,直到八点整,他才醒过来。

  这是周四。明天他将与卡洛斯兰米尔、侦探乔恩见上一面,之后也有好几场会面等着他前往。因此,他打算今天好好处理一下工作,为之后节约出时间。

  拉米法城的雨季仍旧在持续着。这令人心烦的雨仿佛也预示着之后更多令人心烦的事情。

  西列斯简单在厨房里做了顿早餐,然后就打算去工作。不过,邮差的敲门声却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去打开了门,从邮差手中接过一封信。

  那是来自占星师海蒂女士的一封信。

  海蒂女士西列斯不由得有些意外。

  如今海蒂女士应该是在卡洛斯兰米尔那儿工作,并打算在拉米法城定居下来。这事儿西列斯之前就听海蒂说过,他正打算明天和卡洛斯见面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海蒂女士的情况。

  但他也没想到,在这之前,海蒂女士就寄过来了一封信件。

  他去了三楼的书房,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阅读起来。

  “展信佳,教授。

  “我听卡洛斯说他收到了您的回信,于是就也给您写了一封信。我不确定您是否想要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大惊小怪,但是我认为也有必要和您说一声。

  “关于,小丑。

  他如今来到了拉米法城。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您也见过他,人们恐怕都以为他疯疯癫癫的,但是他却独自从无烬之地来到了拉米法城。

  “我是无意中在这个街区见到他的。我问他为什么要来到拉米法城;他只是说,有一种无形之中的吸引力将带到这里,他说拉米法城或许会发生什么,而整件事情需要他。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或许这就是小丑的疯癫。

  “现在小丑留在了兰斯洛特剧院这儿,卡洛斯为其了演员的工作。

  “应该说,恰巧剧院这儿需要一个类似小丑这样的演员,而小丑也恰到好处地将这个角色完成得不错,人们都挺喜欢他,说他是最近的新星演员。

  “当卡洛斯给您写信的时候,我还没遇到小丑。但是现在,我想我有必要给您写一封信,将这事儿告诉您,我十分深刻地怀疑,小丑是否是得到了某种冥冥中的预兆。

  当我还是个占星师的时候,偶尔我也会产生这种感觉或者说经常。但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马戏团的成员了,而小丑却仍旧无法摆脱那份力量。

  “因此,我也对小丑的说法深感焦急。不瞒您说,我感到了些许的恐惧这难以避免,可我毕竟以为,我已经逃离了那些事情。

  总之,我寄这封信来,是为了告知您小丑的事情。

  “明天我和小丑将与卡洛斯一同来与您见面,希望您不要惊讶。我尽力在询问小丑,他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但他不愿意明确说出来。或许您会有办法。

  “海蒂。

  西列斯静静地读完了海蒂女士的这封信,然后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不过这惊讶很快就消融在了然之中。

  他想,小丑是跑团剧本的角色之一。

  而如今,这八个角色切斯特医生、赫尔曼格罗夫、商人兰米尔、小丑、班扬骑士长、侦探乔恩流浪汉伯恩、伊丽莎白主教,可以说是齐聚拉米法城。

  小丑已经是最晚抵达的那个人。

  当然,抛开跑团角色不谈,小丑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来到拉米法城的想法,也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问题。或许他的确得与小丑谈谈。

  这么下定决心之后,西列斯便将信纸重新折好。

  他想,因为小丑的存在,他恐怕也得将海蒂女士,甚至于卡洛斯兰米尔拉进这桩事情了。不过,他原本就想借用小说改编成戏剧的这个契机。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窗外雨水绵绵。

  他突然想到,当他刚刚来到费希尔世界的时候,也正是这样一个雨下个不停的夏末。那个时候他还不怎么习惯拉米法城这种烦人的天气,但现在却能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毫不惊讶地迎接一个新的雨天。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这个故事开启在拉米法城,到最后,也将在拉米法城落下帷幕。

  这个想法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触。最终,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摆脱这些无用的情绪。他将信封放进抽屉里,然后打算开始工作。

  当钢笔的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时候,他正打算写字,却突然怔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一个灵感倏忽而至,击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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