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桩麻烦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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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桩麻烦

  “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赫尔曼格罗夫近乎不可思议地低声说,“五千字不严格”

  他身旁的同学已经将头磕在了桌子上,像是游魂一样茫然地说“五千字有格式要求,要写综述要写参考文献的论文”

  赫尔曼愤愤地瞧着讲台上那个英俊的男人就算他的容貌再如何英俊,在他看来都像是一个魔鬼了一门公共选修课居然布置五千字的论文

  赫尔曼格罗夫,以及他身旁的这位面色灰白的同学,都是文史院考古专业的二年级学生。

  他们正是因为听闻了这节课来了一位年轻的新教授,所以才特地选了这门课他们也是知道卡贝尔教授那个疯老头的名号的

  所以,他们才在卡贝尔教授离开之后,兴致勃勃地来体验新教授的课程。

  他们原以为新教授能心慈手软一些呢

  结果五千字

  赫尔曼一阵头晕眼花,已经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未来的时间表安排了。

  “赫尔曼格罗夫”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陌生是因为那声音他今天头一回听见。尽管好听,但是没什么感情,显得冷冰冰的。不过赫尔曼猜测女生们必定会十分喜爱这个声音,毕竟这把声音的主人有着如此英俊的容貌。

  而熟悉,则是因为“五千字论文”这五个字已经刻入了赫尔曼的灵魂。

  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教、教授,我没听清您的问题”

  赫尔曼的声音非常微弱,看起来整个人胆子就不是很大的样子。

  他发现教授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你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对于神诞纪有关的文学资料,你有什么了解吗”

  提到自己的专业,赫尔曼终于有了一点自信。

  他思考了一下诺埃尔教授的问题,然后回答“神诞纪是距离我们最为久远的古老纪元,那个时候神明刚刚诞生,人类也是在这个纪元的中后期才零星出现。

  诺埃尔教授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有吗”

  赫尔曼想了片刻,又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嗯”他不太确定地说,“实际上,很多关于神诞纪的文学资料,是记载在信仰纪和帝国纪的相关作品中的。”

  诺埃尔教授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他请赫尔曼坐下,然后说“从神诞纪到帝国纪,这三个纪元的作品我们不能将其完全分类成三个年代,而是要一以贯之地来看待。

  “因为,当神明仍旧存在的时候,祂们就必定是文学作品中无法避开、必须提及的元素”

  诺埃尔教授的声音仍旧在继续。那个声音冷冷淡淡,带着一点轻微的顿挫和语调,像是在朗读一本书,而非简单地照本宣科与上课。

  这让他的课程有了一种非凡的享受与体验感。

  赫尔曼坐下的时候,甚至感到了些许的茫然。

  他以为诺埃尔教授会更加严厉一点。他自己非常清楚,他对于神诞纪文学也就是有些许的了解与掌握而已。

  没想到诺埃尔教授居然如此宽容。

  不他压根就不宽容哪个公选课教授会给学生布置五千字的、正式论文格式的期末作业啊

  赫尔曼在心中疯狂地哀嚎着,整个人在痛恨诺埃尔教授的严格,和享受诺埃尔教授的授课声音中来回跳转。

  直到下课,他也没能脱离这种心情。

  他沮丧地和自己的同学兼室友收拾好东西一起往学校外边走。

  拉米法大学是不向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住宿的。即便是研究学者,也需要向学校申请,并且足够幸运,才可以拥有在海沃德街住宿的机会。

  赫尔曼家境不错,所以和同专业的另外一名学生在拉米法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不过绝大部分的学生还是会在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回到家中。

  他的心中仍旧转悠着五千字论文的事情,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专业的无数的作业给淹没了。

  第二天是周三。这一天的赫尔曼终于振作了一些,因为这一天的下午,也是每个学期开学第一周的周三下午,拉米法大学会将这个学期的教授俱乐部和学生社团的名单公布出来。

  赫尔曼拉着自己的同学一同去主城堡的一楼大厅那儿,观察着墙壁上张贴的海报。

  实际上,在这个时候还对外开放的俱乐部和社团,大部分是新成立的,或者原来的成员已经毕业,所以对外招募新成员。

  赫尔曼自己也已经加入了考古专业某位教授的一个俱乐部,以及其他一些新奇的学生社团。但是他向来喜新厌旧、外向活泼,所以又一次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儿。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一楼大厅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许许多多都是年轻的女孩。赫尔曼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因为诺埃尔教授的俱乐部对外开放了

  那个布置五千字论文的恶魔

  赫尔曼这么想着。

  但是他又想到了课堂上,诺埃尔教授冷淡、平静而从容的声音,讲述着从遥远的神诞纪开始的文学故事赫尔曼不自觉出神。

  “喂你发什么呆啊。”他的同学推了推他,“想好申请什么了吗”

  赫尔曼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说“我想申请一下诺埃尔教授的俱乐部。”

  这么说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昨天晚上和这位室友抱怨了很久,关于诺埃尔教授居然布置了五千字论文的事情要知道,他们考古专业的教授也只会布置三千字的论文

  虽然那是一学期的期末作业;而公选课则要跨越两个学期呢。

  赫尔曼这么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室友嘲笑,但是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以及不少人骤然投来的警惕目光,让赫尔曼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室友在身旁闷笑两声“赫尔曼,我觉得诺埃尔教授的俱乐部席位会是十分抢手的。我不打算申请了,你加油吧。”

  赫尔曼抓了抓头发,认真而自信地说了一句“我觉得诺埃尔教授肯定会通过我的申请的”

  西列斯诺埃尔的确会通过赫尔曼格罗夫的申请,因为这个年轻的、考古专业的学生,正是跑团游戏的其中一张角色卡。

  周二夜晚的课堂上,西列斯注意到赫尔曼格罗夫的名字,一时间万分惊讶。

  仔细想来,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四张角色卡了。

  那名医生、商人兰米尔、骑士长班扬,以及现在的考古学生赫尔曼。

  西列斯情不自禁地回忆了一下跑团游戏中的剧情故事。

  那名叛教者在逃狱之后,首先是找到了医生为自己治伤,随后威胁医生与自己一同去寻找逃离拉米法城的办法。

  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跟随兰米尔的商队去往无烬之地,二是选择跟随赫尔曼不久之后将会加入的拉米法大学考古队。在得到离开拉米法城的机会之后,叛教者就会选择杀死医生。

  当然,他们当时跑团所使用的故事剧本,和现在西列斯实际遇到的现实世界,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时间。

  商人兰米尔暂且不说,现在赫尔曼只是二年级的学生,根本没有毕业,他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加入考古队就算是实习,也得等到第三学期,那就是明年了。

  叛教者能够在拉米法城藏到明年

  跑团的剧情和现实中实际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出入,终究只是一个合理性不足的故事。况且,现在西列斯提前透露了叛教者的位置,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改变。

  不过,西列斯也不算后悔就是了。

  如果真的只是靠着跑团中粗糙的剧情和呆板的人设,就来认知和判断这个真实的世界上将会发生的一切,那么西列斯迟早会碰壁,并且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处。

  西列斯十分谨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从未真的依靠跑团的力量。除了之前冒险去往日教会揭发叛教者的位置之外。

  而这一次与赫尔曼的相遇,让西列斯发现了另外一个特殊的地方。

  当初他在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里,为骑士长班扬过了一个心理学判定,结果意外出现了一次大失败,让班扬完全信任了西列斯说的话。

  彼时西列斯认为,当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强制性的判定,是因为他与班扬的对话涉及到了叛教者。

  换言之,他们是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着跑团的原始剧本,所以作为守密人的西列斯和作为角色卡的班扬骑士长,需要进行这样一次判定,才能决定未来的故事走向。

  然而就在西列斯的公选课课堂上,当他选择了赫尔曼回答问题,赫尔曼站起来询问他问了什么问题的时候,第二次的强制判定出现了。

  这一次是判定赫尔曼的知识。

  守密人,赫尔曼格罗夫考古专业学生需要进行一次知识判定。

  知识2215,成功。

  赫尔曼格罗夫认为自己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因为他是考古专业的一名好学生,当然了解神诞纪的相关知识呃,可能没有那么了解文学相关的。

  也正如判定结果所说的那样,赫尔曼站起来之后非常从容地说出了神诞纪相关的历史知识,但是没能详尽地说明神诞纪文学,尤其是与神相关的那部分内容。

  这个结果看似轻描淡写,在课堂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是却在西列斯的心中扬起了惊涛骇浪。

  也就是说,在除了叛教者之外的事情上,他与这些跑团的角色们,仍旧需要进行强制判定

  西列斯本能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要远离这些跑团的角色们。

  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插手他人的人生,尽管他也根本无法控制骰子的点数并且他也非常清楚,跑团的判定本质上是一次改变的机会,而不是注定失败的尝试。

  换言之,当你面对一个不可能打败的敌人,你可以尝试判定,尝试任何可能相关的属性和技能,然后说不定,骰子一掷,这个敌人就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给打败了。

  这是改变命运、摆脱困境的机会。

  在跑团游戏中,可能因为恶趣味的主持人,可能因为玩家的运气实在太差,所以经常在骰子判定的过程中出现种种意外,导致玩家瞬间溃败。

  但是骰子的随机性本来就是命运的一部分。你可能成功、可能失败,可能大成功、可能大失败这些都是通向不同命运的道路。

  只要这种随机性还在,每个人的命运就是公平的。

  但是现在西列斯考虑的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而是他自己尽管他是跑团游戏中的守密人,可是他怎么能成为世界的守密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胆识、魄力成为人类命运的掌控者。

  不管怎么说,在课堂上回答一个问题都要进行判定的话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样的生活也太恐怖了一点。

  虽然这个世界上多半也只有西列斯拥有守密人的身份。

  况且,他为了拯救医生的生命,已经十分密切、深入地参与到了叛教者的事情之中。他也不可能现在反悔,收回自己的当初看见了叛教者的话。

  西列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此前格伦菲尔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惟有神可以在初次进行仪式的时候,达到满契合度。

  惟有神。

  西列斯始终避免思考这个说法带来的可能性,但是他现在还是忍不住去想了。他想的是,他能够做到,是因为他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守密人

  成为了神

  可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穿越,就能够将他的位格提升到这个层次

  他连这个世界的神究竟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西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收回一切的思维。在周二的这个夜晚,西列斯辗转反侧,直至深夜才得以入眠。

  这让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有些晚了。

  他本来是打算一大早就出门,先去往日教会,把那张属于卡贝尔教授的手稿交给多米尼克米尔纳,随后去往历史学会的177号房间,与格伦菲尔见面。

  然而他起晚了。

  所以他只好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吃了些早饭,然后就坐上出租马车,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抵达了历史学会。

  177号房间里,络腮胡子、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已经捧着小说在那儿等待他了。

  “抱歉,格伦。我起晚了。”

  格伦菲尔抬眸瞧了他一眼,不由得说“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起晚”

  西列斯“”

  说清楚,什么叫像他这样的人

  格伦菲尔笑了起来,像是觉得西列斯的表情很好玩一样。他惬意地往上坐了坐,说“我觉得你就像是研究部的那群疯子一样,活得十分刻板,像是时钟上的指针一样,精准而无趣。”

  西列斯不禁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当然是个细致、谨慎、冷静的人,但是要他如此精准和刻板在地球上享受着火锅奶茶烧烤可乐和独居生活的小说家贺嘉音,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多探讨什么。

  西列斯进门的时候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与自己的学习小组所在的666号房间格局基本一致,只是整体显得更为深沉古旧,没有那么明朗、温馨的气氛。

  格伦菲尔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以顺口解释了一句“这里是我当初入门的时候来的地方,后来有一段时间是我的办公室。”

  西列斯点了点头,没有发散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格伦菲尔似乎还是很好奇“我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起晚了”

  西列斯没法将自己真正烦恼的问题向格伦菲尔脱口而出,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亦师亦友,但跑团和守密人相关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最后,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西列斯坐到格伦菲尔的对面,打开自己随身的信差包,从中拿出了一个不透明的纸质文件夹。

  他谨慎地问“你现在在仪式时间中吗”

  格伦菲尔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这样的举动,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懒懒散散地回答“当然。”他随手将自己手中的小说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西列斯猜测那又是一本侦探小说。

  西列斯将那个文件夹推到格伦菲尔的面前,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你打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格伦菲尔古怪地瞧着西列斯,心想什么玩意儿需要西列斯闭上眼睛他不认为西列斯这样入门的启示者会得到什么过于恐怖的东西,所以带着点随意的心思,打开了文件夹。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

  西列斯意识到这张手稿果然有独特之处,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更加紧张一些连格伦菲尔都被这张手稿震惊了

  “你这家伙”格伦菲尔的语气中还残留着一丝震惊与诧异,“你从哪儿得到这种东西的”

  西列斯谨慎地问“你把文件夹合上了吗”

  格伦菲尔“”

  他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将文件夹合上了,然后说“行了”

  西列斯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

  他下意识望向了那个文件夹,沉默片刻,然后解释了这一切。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卡贝尔教授之前留下来的教案,作为自己备课时候的参考。

  谁知道那叠文件中居然夹带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听完西列斯的话之后,格伦菲尔皱起眉,问“你打算把这张纸送到往日教会那边”

  西列斯不明白格伦菲尔语气中的不赞同是怎么回事,于是问“怎么了”

  格伦菲尔的手指在文件夹的右下角的画了一个圈“这东西。这是渎神的啊。”

  西列斯怔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作为一个地球人,始终生活在无神论的环境之中,他还真没有格伦菲尔这样的敏锐。他的确想到了那个眼睛符号加上一个粗叉,可能与安缇纳姆有关,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可以直接被称为渎神。

  格伦菲尔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份文件夹上,他的目光带着点西列斯往常没见过的严肃与凝重。

  片刻之后,他说“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去往日教会。这张纸,交和不交都会带来问题。”他又对西列斯说,“你刚刚说,往日教会已经在调查卡贝尔的失踪了”

  西列斯点了点头。

  格伦菲尔摇了摇头“麻烦,真麻烦。那群人居然还在活动真是的。”

  “那群人”

  格伦菲尔说“历史学会之后的课程也会涉及到,不过我今天就提前跟你科普一下,省的你以后遇到这种问题,还蠢到将这种东西留在身边这么久。”

  西列斯略微羞惭地道了一声谢。

  格伦菲尔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随后,他说“启示者面临的危险,你知道有哪些吗”

  “失控的时轨”西列斯想了想,给出了这个回答。他也只知道这个危险而已。

  格伦菲尔倒是点了点头,说“的确如此。但是你知道失控的时轨,为什么会出现吗”

  西列斯微微一怔,有点不太明白格伦菲尔的意思。

  “算了,我换一个角度。”格伦菲尔大概是看出来自己不太适合当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于是不耐烦地更换了问题,“一名启示者,在什么情况下可能接触到失控的时轨”

  西列斯想了一下,明白了格伦菲尔在暗示什么“你是说,有人故意将失控的时轨送到启示者的身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格伦菲尔打了一个响指,说“的确如此,不过他们的目的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西列斯洗耳恭听。

  “他们是旧神的追随者。”

  西列斯的表情懵了一瞬间,几乎下意识说“旧神不是已经”

  陨落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在沉默纪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神明都已经陨落。而在这之后,一位新的神明诞生了,那就是安缇纳姆。

  而安缇纳姆也是现在已知的,唯一一位神明。

  西列斯本能地瞧了瞧那个藏着一张手稿的文件夹。

  随后,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旧神的追随者不相信他们的信仰已经陨落。”

  “是的。他们在尝试复活旧神。”格伦菲尔说。

  西列斯问“怎么做利用时轨”

  “有很多种可能,很多种办法。献祭、仪式、力量、灵魂什么都有可能。”格伦菲尔说,“在城市里还好。在无烬之地,这样的行为更为猖獗。”

  西列斯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收集与神相关的时轨,然后妄图复现出神明曾经做出过的事情由此唤醒神明的力量”

  他根据自己在地球上写小说的经验,提出了一个想法。

  他说完,格伦菲尔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西列斯微怔“我说错了”

  “不,你说的很对。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尽早加入研究部,免得搞出什么乱子来。”格伦菲尔开玩笑一样地说,“你的确猜中了一部分。不过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搞得比较盛大。

  “并不是你们刚入门时候的风啊盾牌啊这种东西。他们使用的仪式往往非常复杂而精密。”

  西列斯想了又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复活旧神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起码对于曾经生活在地球上的西列斯来说,他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些疯狂的信徒们会做的事情。

  但是仍旧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文件夹上。随后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可是,”西列斯问,“这难道不是启示者的力量吗而启示者不是安缇纳姆的力量吗”

  用一位神明的力量来复现另外一位神明的力量,这真的可行吗

  格伦菲尔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说“你非常敏锐。不过,那些疯狂的信徒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此外”

  他露出迟疑的表情。

  西列斯耐心地等待着。

  最后格伦菲尔还是说“在历史学会,有一些人认为,启示者的力量并不属于安缇纳姆起码不完全属于。

  “甚至有一些更加偏激的人,他们认为,安缇纳姆也不过是一位强大的启示者,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西列斯惊讶地望着他。

  格伦菲尔说“你瞧,启示者是从过去的时光中复现出相应的力量。而安缇纳姆的神格是过去与历史听起来十分符合,是不是

  “但是,既然是时光的力量,那现在和未来呢”

  西列斯沉默地望着格伦菲尔,目光甚至称得上茫然。

  格伦菲尔悻悻地笑了一下“你大概是无法理解的。你连启示者的入门课程都没完成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认为,启示者的力量的确如同神明,有时候又觉得,神明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

  他思索应该使用怎样的说法。

  最后他说“琐碎。”

  每一名启示者都需要自己去探寻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寻找每一个历史事件的幕后真相,洞悉每一个命运拐角背后的推手。

  如果这是神的力量,那为什么会如此谦卑如果这不是神的力量,那还有什么能从过去的时光中汲取力量

  格伦菲尔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其中一人。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最后,是西列斯缓缓打破了这样的寂静“格伦,我们跑题了。”

  “哦哦。”格伦菲尔回过神,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刚刚说到哪里来着旧神的追随者妄图复活旧神。是的,就是这样。这是一群在阴影中伺机而动的疯子。”

  西列斯说“他们与那个符号有关”

  格伦菲尔回答“差不多。不过也不完全。他们会使用这个符号,但是也不仅仅只是旧神的追随者。这是一切反抗安缇纳姆的人都会使用的符号。”

  在西列斯看来,安缇纳姆是一位宽和的神明。当然,作为地球人,他其实不太适应有一位神明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而他们应当庆幸,安缇纳姆看起来并不是邪神。

  格伦菲尔说“你不是研究沉默纪文学的吗既然对历史有所了解”

  西列斯想了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因为现在只存在安缇纳姆一位神明这件事情本身”

  “是的。”格伦菲尔带着一种比较严肃和认真的语气说,“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认为,是安缇纳姆造成了沉默纪如此多神明的陨落。

  “我刚刚说过,还有一些人认为,安缇纳姆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启示者。所以甚至有人认为,安缇纳姆窃取了旧神们的力量,认为祂是一名”

  格伦菲尔停顿了片刻。

  最后他用一种非常谨慎的、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与观点的语气说“渎神者。”

  西列斯略微吃惊地听着这个想法,但是又莫名感到一丝顺理成章。

  这么多的神明,最后却只剩下一位。那么当然的,剩下的那位会遭到质疑与诘问。

  只不过恰恰因为西列斯研究沉默纪文学,他明白人类曾经对神明有多么的尊崇与敬畏,所以他才本能地以为,在这个时代,人们也会使用相同的态度对待安缇纳姆。

  或许有一部分的确如此甚至大部分都是这样。但是,也仍旧有着一部分人,他们仇视、痛恨、怀疑安缇纳姆。

  “而启示者通常被认为是安缇纳姆带来的力量。”格伦菲尔说,“由此,启示者自然有许多的敌人。可能是居心叵测的旧神追随者,可能是不怀好意的安缇纳姆敌对者。”

  西列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随后他指了指那个文件夹“所以,那来自哪里”

  格伦菲尔的手指在文件夹的表面描绘着。

  “这张手稿大概率是一份读书笔记之类的东西。”格伦菲尔给出了这个说法,“所以,重点在于卡贝尔看的那本书,而不是这张手稿本身。”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格伦菲尔于是用手指在文件夹的中段,从上到下画了一条线“左半部分和右半部分。左半部分是卡贝尔阅读之后的想法,右半部分是直接与那本书相关的内容。”

  西列斯回忆着手稿上的内容。

  左上角是卡贝尔惊恐于这本书揭示的某些内容;左下角是几个词语,“阴影”“疯狂”“沉默”“杀戮”;右上角是卡贝尔摘抄的一段话;右下角则是那个安缇纳姆眼睛和一个加粗叉号的标志。

  西列斯想了想,便说“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右上角的那段话”

  “神明应当永远高居于某样东西之上;而信徒应当永远匍匐在祂的面前。”格伦菲尔呢喃地念出这几句话,“不好说啊,真的不好说。信息太粗略了。”

  西列斯比格伦菲尔更加不了解这些事情。应该说,他的思维仍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学史学者的思维。

  不过说到文学如果这种表述是属于某位特定的旧神与祂的信徒,那么过往的文学作品中是否有着相关的描述

  神明高高在上,而信徒匍匐在祂面前听起来也不是非常罕见的形容。

  西列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了,在这儿空想也没有意义。我们现在就去往日教会吧,他们才是专业的。”

  西列斯跟随着格伦菲尔一起往外走。

  在路过门后空间的大厅的时候,不少停留在此的启示者都注意到了格伦菲尔的出现。而他们几乎一下子就脸色大变,蹭蹭蹭后退了两步,注视着格伦菲尔。

  格伦菲尔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西列斯保持着沉默,没有多嘴询问格伦菲尔在历史学会中的身份。

  不过在离开历史学会之后,格伦菲尔反而自己提起了一些相关的事情。

  他们打算走到中央大教堂。

  格伦菲尔说“往日教会和历史学会你恐怕十分好奇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吧”

  西列斯从善如流“是的。”

  “历史学会我是指康斯特公国中的历史学会,最早诞生于第二代康斯特大公的一个想法。他认为,往日教会尽管信奉一位公认较为宽和的神明,但是那终究是教会,是信徒的聚集地。

  “而公国更为世俗、更为实际。所以,公国需要一个更加贴近居民日常生活的机构,来处理启示者相关的事情。”

  西列斯问“历史学会就这样诞生了”

  “实际上那个时候产生了不少学会。”格伦菲尔说,“历史学会、民俗学会、文学学会、博物学会总之,这些学会中可能都有着启示者相关的资料。

  “不过,时至今日,历史学会的启示者最为正统、最为强大。”

  西列斯恍然。他只是因为遇到了格伦菲尔,所以才会被顺理成章地推荐到历史学会。如果他遇到了别的学会的启示者,那说不定这会儿的他就不在历史学会了。

  想到这里,他就下意识想到了米尔福德街13号的那位民俗学者,阿方索卡莱尔。

  这个神神秘秘、有些话唠的男人,或许也隐藏着这样一份力量。

  “在公国层面上,往日教会和历史学会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但是在启示者层面上,我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合作者,其他的启示者组织也是如此。”格伦菲尔解释说。

  西列斯又问“历史学会与安缇纳姆”

  “有那么一些关系吧。”格伦菲尔说,“不过,正如我说的那样,学会里有不少人都认为,安缇纳姆只是一位强大的启示者而已。对于他们来说,信仰是完完全全的无稽之谈。”

  “这种观念不会和往日教会起冲突吗”

  “并不会。”格伦菲尔摇了摇头,“你也已经接触了不少安缇纳姆的信徒,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西列斯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平和的描述“他们似乎都很好打交道。”

  即便是最为冷漠的凯瑟琳金西,也是一个会在离开前专门提醒西列斯,注意那些不明来源的时轨的,好心人。

  他们走在从历史学会去往中央大教堂的林荫道上。周三的上午,绝大多数人都来去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忙碌的工作的状态。

  但是当明媚的阳光穿透林间的阴影,西列斯还是感到,这个时代起码,康斯特公国的底色,是有秩序的、是平和的。这里不是混乱的、充满了邪神的年代。

  格伦菲尔也笑起来“是的。这就是往日教会。他们似乎一个比一个平和、宽容。要我说,能有这样的教会,也是不错的事情。”

  西列斯点了点头,但仍旧忍不住想,或许,这只是因为没什么能够挑战安缇纳姆的权威呢

  启示者的力量,说到底,才是往日教会的底气。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中央大教堂。

  周三的上午,教堂的中殿仍旧显得空旷。格罗夫纳这回并没有在擦拭雕像底座,而是跪坐在雕像的正前方,似乎在祷告什么。

  西列斯近乎本能地屏息,尊重格罗夫纳的祷告。

  然而格伦菲尔却大大咧咧地说“上午好,主教先生。”

  “上午好,格伦菲尔。”格罗夫纳平静地睁开眼睛,站起来,温和地说,随后他看到了西列斯,又笑起来,“还有诺埃尔教授。”

  “我怎么觉得你对待他的态度,比对待我要好得多”格伦菲尔随口说,语气不怎么认真。

  西列斯也微微笑了一下,说“上午好,主教先生。”

  没人理会格伦菲尔的调侃,格伦菲尔也就悻悻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格罗夫纳“来,你们的调查员忽略的东西,我带着这位年轻的教授亲自送过来了。”

  格罗夫纳像是有些困惑,他接过那薄薄的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下一秒,震怒的格罗夫纳让西列斯感到仿佛有某种庞大的力量,正从他的身上不可控制地爆发出来。

  西列斯一个恍神,甚至感到自己正面对一颗庞大的恒星。

  下一个瞬间,一切又都恢复了常态。格罗夫纳平和地向格伦菲尔与西列斯道谢。

  西列斯适时地向他解释了这张手稿的来龙去脉。

  格罗夫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说“往日教会将会彻查这件事情。”他露出略显严肃和凝重的表情,“有一伙旧神追随者正在拉米法城中蠢蠢欲动。”

  西列斯注意到格罗夫纳正紧紧捏着文件夹的边缘,手指甚至因此变得青白。

  不过,他也因为格罗夫纳的话而暗自松了一口气。

  能把这事儿甩给往日教会,并且不引火烧身,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与格罗夫纳告别,然后离开了中央大教堂,回到了历史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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