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终有一日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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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终有一日

  其实这个亲吻只是持续了片刻。

  琴多几乎只是轻轻贴了贴西列斯的唇瓣,像是小动物在确认主人仍旧存活一样。随后,他就紧紧地抱住了西列斯。他摸索着碰到了西列斯的手,然后用力地握住,十指交握。

  西列斯拍了拍他的后背,意识到琴多正在轻轻发抖。他瞧见琴多手背上仍旧未曾愈合的伤口,便不由得垂下眼睛,微微一叹。

  琴多的情绪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法缓过神,西列斯便一边轻轻拍着他,安抚琴多的情绪,一边抬眸望向四周。

  他注意到他似乎身处一间旅馆之中,他怀疑这里是奥德丽的旅馆。不过,这儿也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艾伯特、玛丽、切斯特、阿尔瓦、奥德丽、安迪,这六人全都在这儿,或站或坐,分布在四周。还有一些西列斯不认识的陌生探险者同样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他原先躺在靠墙的一个床位上。有一些同样变成雕像的人,或者受伤的人,同样躺在床上。前者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后者则痛苦地挣扎惨叫着。

  看起来,在他出事之后,整个黑尔斯之家也发生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西列斯较为冷静地想。

  他的同伴们那种失措的模样就可以证明。即便是最为乐观的阿尔瓦,当琴多控制不住地亲吻西列斯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出看热闹的欢呼声呃,不论如何,这真的挺能证明局势不容乐观的。

  此刻西列斯的大脑中其实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和问题,包括琴多的这个意志判定大失败,包括发生在黑尔斯之家的事情,包括自己在那个黑暗空间里的遭遇。

  他不得不用力捏了捏鼻梁,,让自己保持冷静与理智。

  刚刚脱离死亡的威胁,那种冰冷的寒意还残留在他的心中,但是怀中那个微微颤抖的男人,让他明白,他已经重回人间。

  这个时候,奥德丽慢慢走过来,用一种轻柔的目光望了望他们,然后轻声说∶你们可以在这儿待一会儿。琴多先生的状态不太好。

  西列斯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随后,奥德丽轻轻拉上了这个床位的布帘。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只剩下西列斯和琴多两个人在这狭窄的空间、布料围成的空间内相处。

  琴多仍旧在轻轻发抖,他灰白色的头发蹭在西列斯的脖颈处,让后者稍微觉得有点发痒。不过西列斯耐心地抚摸着琴多的头发,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您就不会感到害怕吗琴多突然说,声音十分沙哑低沉。

  西列斯说∶当然会。

  但是您从不表现出来。

  是的。我从来不表现出来。西列斯顿了顿,又说,抱歉,琴多。

  琴多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又反应过来,问∶为什么道歉

  我没能保持警惕。

  您是被人偷袭了。这也怪不了您。琴多说,我只是害怕我来不及赶到您的身边。应当是我来保护您、守卫您。

  西列斯仍旧看不见琴多的表情。不过从琴多的语气中,他可以明显听出一种较为执拗的情绪。

  我很害怕西列斯。我很害怕。琴多的声音中逐渐蔓延出些许的沙哑,我怎么能离开您的身边,我怎么能目睹您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他的情绪又开始崩溃。这恐怕已经发生过一次,因此奥德丽才如此温和地提醒他,让他安抚一下琴多的情绪。

  西列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强硬地把琴多的脸抬起来。他亲吻了琴多,然后说∶我还活着。

  琴多看起来根本没反应过来。西列斯瞧见他泛红的眼眶,那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脆弱与迷茫。

  西列斯又一次轻轻将唇瓣贴在他的唇上,然后说∶我还活着。

  您还活着您还活着琴多发出了小声的欢呼。他的目光中荡漾起一种微妙的、春水般的喜意。他小心翼翼地,像是什么毛茸茸的无害小动物一样,轻轻舔了舔西列斯的嘴唇。

  西列斯被他逗笑了。那举动简直生疏到让西列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次大成功、一次大失败,琴多就成为了他的囊中之西列斯想到刚才那个意志判定的大失败物。当然,也只有琴多。

  他其实对这个大失败的出现感到困惑不解,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次琴多的意志判定,并且他还无法控制结果。这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不过,骰子也从未跟西列斯解释过这些判定出现的原因除却那些还稍微可以理解一些的,跑团角色们触发的判定。

  他想,当然,琴多的意志判定大失败也并非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是,这意味着琴多对他的情感彻底击溃了这个强大的男人的理智,不是吗

  西列斯感到心中不由自主地荡漾起一种轻快的波澜。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专心于这个吻。他将这个吻看做是情人间的,而不是死里逃生之后的庆幸。

  琴多看起来毫无反手之力,他轻微地喘息着。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他迷茫地、轻柔地问∶所以这是您的答案吗

  是的,这是我的答案。西列斯说。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西列斯,他喃喃说∶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我感到我对您的爱都已经沸腾了。而幸好您在这个时候给出了一个答案,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琴多会做出什么事西列斯对这个答案稍微有些好奇。当然,也仅仅只是那些微的好奇。

  被安抚好的琴多拥抱着西列斯,懒洋洋地汲取又或者说,确认着西列斯身体的温度。他看起来实际上十分疲惫,恐怕已经许久没有睡觉了,不过无论西列斯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好好休息。

  起码等这事儿过去了。琴多说,这样您也能安心一点。

  西列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琴多问∶刚才您会觉得痛吗

  没什么感觉。西列斯坦诚地说,我只是感到我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房间,在那儿过了许久。随后,则是远处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塔。琴多,那是你做的吧

  是的。琴多说。

  他从一旁拿过了那本册子。西列斯其实已经在星之尘矿脉的外边瞧见过这本册子,他知道这是琴多力量的来源,不过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游记。琴多说,最初是李加迪亚亲自写下的游记,之后则是普拉亚家族中,拥有旧神血脉力量的后裔誉写的版本。

  前者被称为神明范本′,后者则被称为血商抄本。不同的神明会拥有不同的力量展现形式,有不少都是通过文字体现的,由此就会出现范本′和抄本的区别。

  其他神明的信徒也会制作一些信徒抄本。总的来说,就力量而言,神明范本大于血裔抄本大于信徒抄本。

  不过现在,血裔抄本已经十分罕见了,毕竟也就只剩下普拉亚家族仍旧流传着旧神的血脉力量,其他的神明家族估计都已经断绝了。

  李加迪亚的神明范本被保留在普拉亚家族的藏书库中,很少使用。我大多数时候使用的都是血商抄本,不过也会随身携带一张神明范本的内容,以防万一。而这一次果真用到了。

  我父亲曾经嘱咐我说,我在死前,也需要抄写一份,留给后代当然了,或许还是让普拉亚家族结束在我这一代比较好。毕竟我已经有您了。

  他带着点亲昵和得意劲儿,这么说。

  随后,他又带着点更为低沉的情绪,说∶而且旧神血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旧神的存在了。

  你就是你,琴多。西列斯说,我从未把你简单看作是旧神血裔这几个字。

  当然,我明白您的意思。琴多蹭了蹭西列斯的下巴。他现在似乎挺喜欢这种动作。

  西列斯随他去。他继续问∶所以,这就是你平常使用的力量

  是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人说我掌握着奇怪的力量。琴多说,我所使用的力量得自于我的血脉,我不需要魔药,也不需要时轨。

  这些游记中的字句,包括其语境、其含义、其故事,就是我能够使用的全部力量。一种

  他看起来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随后他举了个例子∶比如刚才。您的身体变成了雕像,但是我能感知到您的灵魂并没有死去。所以,我使用了神明范本上灵魂灯塔这几个字,希望能指引您回归。

  老实讲,我只是尝试一下。还有其他的办法,我还想继续尝试,不过没想到您立刻便复生了。这证明了您的力量的特殊性。这也说明我做的事情是有效果的,是吗

  他有点期待地望着西列斯。

  当然,琴多。谢谢你。西列斯说。

  琴多等待了片刻,发现西列斯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道了声谢,就没有别的表示了,不由得震惊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西列斯莞尔,把琴多按进自己的怀里,慢条斯理地低声说∶外面还有人。

  您这时候又开始矜持了。琴多闷闷不乐地说,总吊着我的胃口。

  西列斯无奈,只能吻了吻琴多的唇瓣,让这家伙别再嘟嘟囔嚷的。

  您真好。琴多几平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他沾染着浓郁笑意的眼睛凝视着西列斯,我是说真的。当然,您要是以后别那么吓我,就更好了。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说∶或许你可以教我,琴多。他顿了顿,解释说,我曾经生活在极为和平的氛围之中,的确没什么警惕心。

  教您战斗琴多嘀咕着,那似乎是个好主意。

  这个话题过去之后,西列斯又问∶关于我刚才所处的状态你有什么看法吗为什么我的灵魂会出现在那个黑暗的房间为什么灯塔的光芒可以指引我回归

  琴多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家族中的书籍里似乎有一些相关的内容不过,我学得不怎么样。那真是十分枯燥的内容,或许您会喜欢吧。

  西列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过几天我就得回到拉米法城继续工作了。即便真的前往堪萨斯,那也是明年春假的事情了。

  琴多遗憾地叹息一声。

  他随后认认真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您得相信我。我的意思是,那些概念总是含含糊糊,像是打哑谜一样。

  总之,一些书籍中提及危险的黑暗之海海中孤岛寒冷北风之类的话,也提及了灯塔指引方向海雾神秘动物之类的东西

  只是因为我带出来的那一页神明范本上拥有灵魂灯塔这几个字,所以我才试了试。

  琴多的解释让西列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到了那本借阅自卡尔弗利教授的书籍旅途之上。书中就提及了海边的灯塔,以及雾中蛇栖息的岛屿是不受寒风侵袭的北方乐土这样的话。

  这似乎就与琴多的话对上了。而且黑暗之海

  他还记得,刚才在黑暗空间里进行的那一次体质判定,骰子的提示中说,翻船这个词可不是乱用的。

  船与海,这两者似乎就隐隐产生了关联。

  西列斯心中一动,便问∶可以让我看看这一页的神明范本吗

  当然可以。琴多将夹在那本册子里的一张薄薄的纸递给西列斯,不过,您大概看不懂上面的内容。我可以为您翻译。

  那是一张十分古旧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皮毛做成的纸张。不过,随着时间的侵袭,原本厚重坚固的纸张也变得十分脆弱。

  西列斯小心地捧着,低头望着,上面的文字是他完全看不懂、也从未听说过的,一种类似于象形文字的书写方式。那其实反而令他感到亲切。

  在琴多的解释下,西列斯才明白,这是早期流行于李加迪亚所庇佑的那个部落中的文字。因为这本游记最早就是李加迪亚赠送给那个部落的,所以就采用了那个部落的文字。

  西列斯心想,果然,李加迪亚真的庇佑了一个部落而那个部落,恐怕就是流浪诗人们的出处置”

  琴多随后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测∶您所研究的流浪诗人,估计也出身于那个部落。不过,自从李加迪亚在阴影纪失踪之后,这个部落也就慢慢衰落了。那似乎也是普拉亚家族的起源。

  西列斯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

  随后,在琴多的解释中,西列斯明白了这张神明范本上所写的内容。

  其大致意思是一位李加迪亚的信徒出海旅行,在茫茫深海中迷了路,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发光的灯塔为其指引方向,这名信徒由此得以安全返航。

  李加迪亚听闻了这个故事,大为赞叹灯塔光芒的独特作用,于是将其记录下来,并且将那座灯塔命名为灵魂灯塔,寓意为指引迷失的灵魂归乡。

  琴多说∶正是因为这个含义,所以我才想到,或许可以使用灵魂灯塔这四个字,让您回来又或许我只是无计可施了。

  就在不久之前,躺在床上的西列斯还是一具冰冷的、僵硬的雕像。那太可怕了,可怕到让琴多恨不得忘掉那一整段的记忆。

  他始终凝视着西列斯,仿佛只是一个错眼,西列斯就有可能消失一样。

  西列斯拥抱着他,低沉地说∶我已经回来了。

  我有时候真恨不得咬住您的袖子,让您拖着我一起走。

  西列斯笑了一声∶只要你一直陪伴着我。

  我会一直陪伴着您的。琴多说,我对您的爱无药可救。只有您能救我,只看您乐不乐意救我。

  西列斯说∶我会。

  他想,他总得为那个大成功和那个大失败负责。

  此外,当他从死亡的边缘回归,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当他瞧见琴多那双被泪水洗刷过后的翠绿色的眼睛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与这双眼睛的主人如此亲密了。

  亲密到只有死亡成为了阻隔他们的东西。

  那是很难用三言两语就割裂的东西。西列斯也做不到如此残忍,不管对他自己,还是对琴多

  那我就放心了。琴多低声说。

  在短暂的情话过后,他们的话题再一次转向严肃。

  实际上,对于黑暗之海和灵魂灯塔的概念,西列斯自己也有一些想法。那必定不是实际存在的某个具体地点,而是某种特殊的地方。

  死的界限他猜测着。

  但是抛却这个概念不谈,他们还有着许多需要解决的事情。

  琴多很快将西列斯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西列斯出事是十分猝不及防的,不光是对于他自己,也对于那些探险者而言。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了雕像,这事儿任谁都受不了,更不用说是这群本就警惕心十足的探险者了。

  总之,情况仿佛突然一下子失控了。探险者们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彼此推操,局面一瞬间变得紧绷,并且还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躺在不远处的其他几座雕像,以及那些受伤的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

  局面最终引发了一阵激烈的打斗。随后情况倒是慢慢平缓下来,但是原先那种其乐融融的打牌场景是不可能见到的了。此外,不少商铺店家都已经歇业了,整个营蓬都变得安静而压抑。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得知此事,他突然意识到∶所以,他们未必是特地针对我

  他可能只是一个倒霉鬼,因为没有警惕心而被选中,用以引发这混乱的场面。

  或许是的。琴多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很有可能是西列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过的最为危险的情况。

  如果不是琴多及时赶回来,如果不是西列斯谨慎地为自己准备了沉静的心,那么他的灵魂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消散在了黑暗之海。

  西列斯也多少有些后怕。不过,正因为这场遭遇,他突然意识到,幕后黑手的行动正在加速。

  西列斯沉思片刻之后,说∶心型峡谷。

  什么琴多证了怔。

  我们得去一趟心型峡谷。西列斯说,现在就出发吧,刻不容缓。

  琴多皱起了眉,他说∶您才苏醒而且您连午餐都没吃

  路上可以吃。西列斯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他回头瞧见琴多坐在床上,目光阴沉沉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俯身吻了吻琴多,并且说∶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我们也可以路上说。

  琴多动了动嘴唇,看起来还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嘟囔了一句∶好吧,听您的。我总是没法违抗您的想法。

  我们已经算是在谈恋爱了,但你却还是用这种敬称称呼我。西列斯说,这有些奇怪。

  听说有些贵族喜欢这种腔调。或许是在床上。琴多低沉地笑起来,不过,对我而言,您的确如同神明一样。您掌控着我的身心,我的意志不得不向您屈服。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望着西列斯,然后他说∶我很高兴您说我们在谈恋爱。我属于您,您也属于我。

  西列斯说∶你说我是你的神明你信仰我你这样的态度也不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恋慕您的信徒、渴望得到您的信徒琴多说,敬畏您力量的信徒、拜服您强大本质的信徒这难道不可以统一在我的身上吗

  当然可以。西列斯说。他尊重琴多的想法。

  不过,他有时候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起码在信仰这件事情上。

  说话间,他已经整理好衣服,并且确认原先所有的东西都还在。他问∶谁将我送到这儿的

  一位陌生的探险者。琴多说,还是个男人。我真得操心一下您的交际圈,并且光明正大地显示一下我的存在感。

  西列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琴多的意思,他啼笑皆非地说∶艾伯特算了。走吧,我们得赶紧出发。

  琴多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才起身跟上了西列斯的脚步。

  当得知西列斯现在就要去往心型峡谷的时候,奥德丽和阿尔瓦都发出了惊呼声。

  旅馆老板娘奥德丽忧心忡忡地说∶但是,先生,您才刚刚

  是啊,教授。阿尔瓦说,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医生可以证明我现在十分健康。西列斯朝着切斯特点了点头,最关键的是,我们需要解决现在的问题。

  他又朝着玛丽说∶玛丽女士,或许你们应该离开营蓬,去矮房子那边。这里说不定很快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玛丽点了点头,安迪也殷勤地说∶没问题,我想我那边可以接待不少客人。

  西列斯也向他道了声谢,毕竟这个时候安迪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的立场还是较为中立的,即便他或许曾经卖出了西列斯的信息。

  此外,或许部落那边也可以一些帮助,起码是在这个时候稍微收留一些探险者。

  西列斯随后又向艾伯特道谢,毕竟是这位探险者将他的雕像身体硬生生搬到了三楼旅馆。那恐怕是极为沉重的活儿。

  艾伯特摆了摆手,十分干脆地耸耸肩,说∶您可是先知。我都怀疑您跟我一同去,就是因为您知道我拥有一个大力士的时轨。

  这话骤然让西列斯失语。

  琴多在一旁疑虑地问∶什么是先知

  我回头跟你解释。西列斯说,那么,我跟琴多一起去心型峡谷。你们留在这儿,静观其变。

  这样的分配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玛丽问∶教授,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然后说∶尽量让其他的探险者离开营蓬。此外,注意一下他们的情绪。让迈尔斯稳定住局面,不要发生大规模的争斗。

  他顿了顿,最后说∶如果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么,放火烧掉营蓬。

  其余人面面相觑,玛丽犹豫地说∶您确定

  西列斯侧头望了望附近的发光布料。隔了片刻,他说∶你们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布料会发光吗

  有些人摇了摇头,奥德丽迟疑地说∶我似乎听说过有人说这种布料里面加入了一些发光的植物材料

  西列斯的唇角扯开一抹讽刺的微笑。

  他说∶星之尘也会发光,不是吗

  他听见有人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呼,随后则是彻底的沉寂。

  希望局面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西列斯说,他又转而说,奥德丽女士,有什么方便携带的食物吗或许我得在路上吃点东西。

  奥德丽回过神,连忙说∶当然、当然有。您稍等。

  他们四散着离开。切斯特找到西列斯,忧心忡忡地说∶教授,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您真不知道,当我们瞧见您变成的雕像的时候

  他突然顿了顿,因为琴多投来的目光实在不妙。

  于是他换了个语气∶总之,您现在平安无事实在再好不过。但是,之后您绝对不能继续冒险了

  我明白。西列斯只能此说。

  在这次事件过后,他的朋友们以及恋人

  对于他的态度,估计会越发过度保护了。而那也的确是他咎由自取。

  大概十分钟之后,西列斯与琴多首先离开了营蓬。离开的时候,西列斯注意到,一楼中央空地的上方,那羽毛脏兮兮的鸟人还在上空无知无觉地飞舞着。

  其他人打算在营蓬继续待一会儿,准备一点食物,顺便把其他的探险者也劝离。不过西列斯估计他们的行动不会特别顺利。

  总之,西列斯嘱咐他们,无论如何,入夜之前一定要离开营蓬。

  入夜之后,营蓬内发生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不受控制了。

  他们回矮房子那边取了马,随后一路按照地图奔向心型峡谷。时近黄昏,温度越来越低,西列斯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寒风冻僵了。

  好在心型峡谷距离他们并不算远,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抵达了。远远地,在深紫色的天空之下,西列斯瞧见一个十分规整的、心型的凹陷,周围则都是悬崖峭壁,看起来十分荒凉。

  西列斯没有急着接近那边。他们下马,在附近转了一会儿。

  路上,琴多断断续续和西列斯说了他的调查结果。

  他抵达比德尔城的时候,商人兰米尔实际上也正在调查相关的事情,尤其是与黑尔斯之家的发展历史有关的资料。

  琴多的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相应的解答。6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约瑟和莉拉,他们的确是在七年之前出现在比德尔城的。关于他们的来历无人知晓,也没什么人和他们打过交道,不过据说他们出现在比德尔城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不愿意和任何人沟通。

  这一点就几乎可以证明西列斯对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此外,琴多说,约瑟现在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西列斯说∶我们本应该跟他沟通一下的。他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也没必要后悔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恰巧是兰米尔正在研究的。

  兰米尔调查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关传闻,发现在几百年间,每隔几年都会有与不存在的城市相关的传言,或者一些特殊的地图、藏宝图之类的消息出现。

  在过去十年间,这类消息突然愈演愈烈,成为了每年必定出现的情况而其出现的源头与核心,就是黑尔斯之家这样的驿站,尤其是无烟之地的东南面。

  黑尔斯之家的主体建筑建立在好几百年前的沉默纪。但是黑尔斯之家作为无烬之地的驿站,却是在雾中纪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是否有过修缮的确有过。去年夏末,黑尔斯之家的营蓬进行过一次极为彻底的改造工作,据说将所有的布料都换了一遍。

  这一点不出西列斯所料。

  而结合第三个问题

  兰米尔开采的星之尘究意卖给了准

  兰米尔对此也并不遮掩,他爽快地说,一半是卖给了各个国家,比如康斯特公国、堪萨斯公国这样的地方,另外一半则是在无烬之地内进行销售。

  后者的很大一部分,显然都是交给了无烬之地那些在格拉斯通更有门路的商人。

  琴多转述着当时兰米尔的话∶他说,他做的生意更多是联通无烬之地和各个国家,主要是在高尔斯沃。而格拉斯通的生意,他就不怎么能够涉及了。

  也就是说,这些星之尘的很大一部分,都交给了那些商人。西列斯说。

  哪些商人那些,玛丽口中,在无烬之地建立了一个暗地里的商业联盟的商人,由他们去分销这些开采的出来的星之尘。

  不过,他们真的将那些星之尘卖出去了吗

  西列斯与琴多绕着心型峡谷走了一阵,然后西列斯说∶或许我已经明白背后的来龙去脉了。不过他斟酌着,有一个地方,还是不够清楚。

  琴多说∶您可以慢慢想。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走吧,我们去峡谷那边看看。

  科伦娜峡谷。这个被人工制造出来的心型峡谷,在朦胧夜色中显得格外平静,如同深渊一般吸纳着人们的目光。

  西列斯与琴多的脚步停在峡谷的边缘地带。西列斯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峡谷的垂直边缘。随后他说∶这太光滑了。

  即便有着三四百年的风吹日晒、风雨侵蚀,但是,峡谷边缘的垂直角度还是过于完满了,就好像凭空一把铲子,将大地直直地切开。

  琴多说∶这样不会引人怀疑吗

  人们不正猜测这里是神明制造的吗西列斯说,这就是他们给出的理由。神明一往那些神明头上推就好了。

  说着,他戴上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往日教会赠予他的这两样时轨都十分好用。自然之靴让他这么多天的奔波都不至于脚酸疲惫,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更是极大地帮助了他在无烟之地的探索。

  他观察着这座心型峡谷,一边问∶既然这里曾经被迷雾笼罩,那么,在迷雾消散之后,这里也应该被视为盖恩斯德吧

  几百年前是这样。琴多说,不过,在迷雾消散几百年之后,这里也就成了安全区。

  西列斯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心型峡谷的底部。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能够帮助他拉近视野。夜色漆黑,只有朦胧的光照亮了峡谷底部的模样。

  尸体。他突然说。

  琴多微证。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有许多的尸体,以及雕像和骸骨。他们似乎被某样东西隐藏着,表面上,这里只是普通的自然景观。

  琴多问∶有您的那两位朋友吗

  在路上,西列斯已经跟他说了,他怀疑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以及其他的那些探险者们,还有那副古老地图的拥有者,他们都来到了心型峡谷。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发现。

  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可没有夜视的功能。他看不太清那些尸体的模样。

  那就算是好事。琴多说,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死在这儿。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怀疑阿方索他们曾经就来过这儿那个部落遗迹,或许就位于这里。具体是哪儿西列斯也不知道,不过阿方索他们必定有备而来。

  西列斯又说∶有什么办法能检测一下这里是否还有活人吗包括地下。

  稍等

  人活人一个尖锐的叫声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在峡谷底部,是人

  有人正大声尖叫着。

  西列斯被那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他不禁开始怀念地球的大型手电筒。此外,他也感到了疑惑。刚才他观察着峡谷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活人。这家伙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琴多警惕地问∶谁

  我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神经质,活人

  随后,峡谷底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那个人又大喊起来∶我我要死了他们都走了他们把我留下了该死,该死,他们该死

  他们是谁西列斯敏锐地问。

  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声音继续说∶他们去神庙了哈,神庙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们也要死了,你们你们,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琴多皱起眉,低声说∶似乎没法和他沟通。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然后说∶贝兰神庙

  那个人突然收敛了声音。一阵令人不快的沉默过后,他说∶你怎么知道你是谁他声音中颤抖的神经质还在,但是少了几分疯癫。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

  西列斯立刻问∶他们去贝兰神庙打算做什么

  神庙唤醒吾神不不不,他们都看见了那份记录不不不不可能唤醒他们还想做无用功无用功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我们亲眼看见了,记载着吾神陨落的文字有人亲手将吾神推入深渊贝兰神庙高居于天空之上,而吾神跌落深渊跌落深渊

  他的话充满了一种疯癫的意味,但是西列斯却明白了某些东西。

  这个人似乎并不认为旧神追随者的行动会成功,于是在最后关头,他被抛弃了。

  贝兰神庙天空之上。漂浮在天上的宫殿。

  你们利用了贴米亚法的信徒。一片黑暗之中,西列斯这么说。

  他们自愿的。不是利用嘿嘿,不是利用他们自愿踏上一条路,尝试寻找一种可能的办法。他们失败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成功旧神已经陨落,后来的神已经替代了古老的神

  他的话骤然让西列斯心神震动。

  琴多的手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夜色已深,他们在冰冷的空气中听见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诉苦。

  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西列斯听见自己同样冰冷的声音。

  那个疯子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仿佛在地上爬行着。西列斯想到切斯特医生在七年之前看到的场景,便突然明白了现在峡谷底部的情况。

  他有点想要戴上眼镜,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这黑暗的夜色此刻也是他们的保护色。

  交换交换你懂不懂什么是等价交换一命换一命,许多人的命便可以换神明的命。一个人不行,就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不行,就一万个人。努努力,杀杀人,多积累点灵魂嘿嘿嘿

  那个人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笑声。羽马发出惊惧的马嘶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在欺骗自己他们都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我们试了这么多年,几百年,我们甚至都找到了贝兰神庙他们却还在欺骗自己七年了

  西列斯沉默地听着。他想,这些人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欺欺人的疯狂之中,而他们也无法摆脱这种疯狂。他们只能在这种疯狂中来回周转,无路可逃。

  他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支钢笔。西列斯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什么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支钢笔宣判了吾神的死啊神也会死,人也会死,人和神不也差不多我也要死了,原来我也是神我也是神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似乎头脑又开始变得混乱。

  钢笔宣判了神明的死。那就意味着

  天神的启示。西列斯想。那个神秘部落遗迹的羊皮纸上,究竟记录了什么

  天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西列斯又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回答。那个疯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任谁都听不懂的话。西列斯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

  他果决地说∶走吧,回黑尔斯之家。

  琴多问∶就留这家伙自生自灭

  西列斯冷静地说∶是的。

  不1你们不能走1陪我起死11

  你们要走了要走了”那人大声尖叫起来,“不你们不能走陪我一起死”

  黑暗中,一阵钢灰色的雾气夹杂着微蓝光芒的星之尘,朝着他们飞扑而来。琴多牵着羽马,正要动作,西列斯已经在那人尖叫起来的时候就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中的战士的黑伞。

  伞面撑开。西列斯瞧见泛着蓝色光辉的保护罩骤然撑开,挡住了一切的攻击,甚至将那些怪异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弹射了回去。琴多惊异地瞧了瞧那效果。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吾神,吾神

  胡德多卡的信徒亲手将袍推下了深渊。西列斯冰冷地说,而你现在还在祈求袍的保护吗

  不梅纳瓦卡们终究是一体的曾经如此,终将如此

  在这句话过后,那人就彻底失去了声息。

  西列斯再一次听见了这句话。他缓慢地收起了黑伞,默然片刻。

  琴多说∶真疯狂。

  是啊。西列斯喃喃说,真够不可思议的。

  隔了片刻,西列斯恢复了冷静,他说∶我们下去看看。

  他们将羽马的绳子绑在附近的一棵枯树上,然后小v心地慢慢下到峡谷底部。他们瞧见了那个风风与他们对话的疯子,他的下半身果然变成了雕像,上半身则怒目圆瞪,临死之前都带着极为明显的疯狂。

  峡谷略深,底部平坦,长着一些植物,但并没有什么生机。夜色中,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琴多拿出了一枚火柴,递给西列斯。

  时轨。他说,附带的仪式大概是叫暗夜之火之类的吧。

  西列斯有些新奇地瞧了瞧小巧的火柴,随后将其在岩壁上轻轻擦了擦。刷地一下,火柴的上方亮起了一团与其体积不怎么相符的、拳头大小的蓝色火光。

  随后,火柴自动地漂浮起来,盈盈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他们在峡谷中探索了一阵,通过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西列斯发现了一条奇怪的密道,就在那名旧神追随者死亡地点的不远处。

  他们这会儿没时间仔细探索。西列斯便让琴多确定一下附近是否还有活人。

  西列斯头一回观察到琴多的力量。那从游记的纸张上捏起的字符令他颇为惊叹,也给他带来了些许的灵感。

  琴多从纸上捏起了查这个字,前后的意义大概是查探附近的情况等等,随后他将这个字往天上一抛。一阵灰白色的雾气膨胀开来,随后渗入四处。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他说∶这看起来就像是化虚为实的能力。

  有可能。琴多耸了耸肩,我搞不太懂这种力量的本质,只会运用。您似乎对力量的本质更感兴趣

  西列斯说∶的确如此。

  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秘密,最后回到地球。按部就班慢慢学习、掌握力量还是太慢了。

  他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琴多也没有多问什么,隔了片刻,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往前看了看,说附近没什么人了,但是更远处似乎有人。

  十分钟之后,他们在距离心型峡谷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找到了满身是伤的阿方索卡莱尔,和已经失去生机的伊晏纽尔。

  谁阿方索警惕而不安地问,片刻之后,他目瞪口呆地说,诺埃尔教授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西列斯,脸上还残留着血迹。

  西列斯下马,走到他的身边,首先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伊曼纽尔。

  伊景纽尔西列斯低声说。

  阿方索在意识到是西列斯之后,就放松地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眼神复杂地望了望伊曼纽尔,然后说∶他死了。他顿了顿,又说,我本来想带着他的尸体,把他埋葬在他的家乡,但是

  突然地,他又猛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黑尔斯之家那帮混蛋他们要去黑尔斯之家

  我知道。西列斯简单地说。

  阿方索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哦,差点忘了,先知。他的目光转而变得了然。

  西列斯无奈,他望了望伊鼻纽尔那平静的、失去了生机的面容,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还能坚持吗

  我在这儿等你们。阿方索说,我已经走不动了。过去这几天

  他几乎百感交集地发出了一声苦笑。

  西列斯也没有立刻询问。他说∶那么,我们先回黑尔斯之家,之后再来找你。这段时间里你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阿方索说,结束这一切吧。这一切的谎言、欺骗可怕的骗局。他喃喃说。

  西列斯也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将盾牌碎片和那枚火柴留给阿方索,以防他在夜晚遇到野兽或者其他的攻击,不过阿方索拒绝了。

  他只是说∶请您也注意安全,教授。在这儿,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不是太着急了,那么伊号纽尔本来也不用死。

  对于他们过去几天的经历,西列斯有所猜测。他想到伊曼纽尔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无烟之地,最后却真的死在了这里一种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怅然的情绪出现在他的心中。

  琴多安安静静地牵着马站在不远处。阿方索朝着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不过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询问了。

  他坐到了地上,把伊曼纽尔的尸体拖到自己的身边,就那么平静地说∶教授,您去吧。我等待着您的好消息。

  西列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说∶你放心。随后,他与琴多一起往回走。

  路上,琴多问∶您觉得贝兰神庙会出现在哪儿肉眼是无法观察到神的乐园的,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

  西列斯尽量清空大脑中一切的感叹与复杂的情绪,思索了片刻,然后他呢喃着说交易等价交易天平

  什么

  营蓬的上方,那个巨大的天平标志。交易的象征。天平的两端都要有东西。西列斯低声说,他们要用人的命交换神的命。

  向谁琴多问出了这个问题。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从刚才那个疯狂的旧神追随者的话中可以推断,贴米亚法的信徒实际上是失败了。这让他们也感到十分气馁。

  几百年的徒劳、无尽的黑暗与失败、巨大的压力与自我压迫他们实际上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必须进行这次尝试,不论成败。

  他们在绝望与疯狂之中,为自己选择了末路。

  西列斯与琴多很快便接近了黑尔斯之家。而入目所见,却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西列斯感到十分的意外,他说∶他们真的放火了。

  这让他心中一沉。他希望在大火燃烧起来之前,黑尔斯之家的情况不要变得过于可怕。

  琴多反而带着点轻松的语气说∶这么说来,这一把火,或许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西列斯想了想,十分客观地说或许之后其他一些驿站也需要进行检查,不过我很怀疑那些驿站是否乐意这么做。

  总之,如果那些躲在贝兰神庙中的旧神追随者已经死去的话,那么至少这一次事件,就算是解决了。

  从刚才那个家伙的精神状态推断来看琴多说,他们在神的乐园中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他们自取灭亡。

  他们简单交流了两句,随后很快在接实而来的烟重味和哭喊声中降入沉默。他们找到了丽、切斯特等人,他们站在一众倒在地上的探险者的中央,静默地观望着燃烧中的巨大营蓬。

  他们的身旁,约瑟正跪在那儿,目光痴痴地望着前方的火光。他时不时会发出一声凄惨的笑然后嚎啕大哭。

  切斯特医生注意到了西列斯与琴多的归来。他说∶是约瑟放的火。他顿了顿,又说,在你们离开后不久。

  西列斯恍然。他注视着那个痛哭着的男人,怔了片刻,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火光照亮了天地。时不时,火焰中还会骤然闪烁起蓝色的光芒,不过仅仅只是那瞬。随后,火光就会变得更加炽烈,仿佛被添加了一把燃料一般。

  西列斯戴上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他并没有感受到阴影貌的笼罩与沉重的压力,于是他望向天空。一个隐隐约约的、如同宫殿一般的幻影出现在营蓬天平的另外一端。

  那高居干天空之上的贝兰神庙中,曾经生活着一位傲慢、自大的神明。神的傲慢让信徒只能葡匐于袖的面前,甚至不能抬头仰望袍的真容。

  一旦抬头,一旦妄图瞧见池的神庙与池的本尊,那么,人们的生命就将消散于冰冷的雕像之中。那是神明对于亵渎之行的惩罚。

  可袖的信徒也并非那么虔诚。怯懦的信徒利用神明洗刷自己的罪恶、攫取自身的利益。

  终有一日,神明被信徒亲手推下深渊。

  终有一日,信徒被自己的疯狂逼入绝境。

  终有一日

  鸟阿尔瓦突然惊呼了一声。

  西列斯的目光望过去,瞧见那轰然倒塌的巨大帐篷的上方,脏兮兮的鸟人扇动着翅膀,突破布料的封锁,在夜色与火光的映衬之下,冲散了那虚无缥缈的阴影,冲上了那高远苍茫的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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