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各自立场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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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各自立场

  幽灵先生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是的,加兰。你做好准备听这个故事了吗

  当然加兰语气轻快地说。

  幽灵先生便复述了自己小说中的内容,他还没有写完,不过之后的剧情发展已经决定好了。他说∶最后,加兰会离开那个海底的城市,踏上返回故乡的旅途。她会拥有一场崭新的冒险。

  啊加兰惊呼了一声,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去到了一个古怪的世界

  是的。幽灵先生说,所以她要想办法回家,回到自己的家。

  那么,那个加兰能回到家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但是,这个故事将会停在这儿。幽灵先生说,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决定。

  旧的故事理应结束新的旅途理应开启。他想。

  加兰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可是,幽灵先生,加兰不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吗故事中的人物,应该会拥有一个确定的结局吧。

  或许她真的生活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也说不定。幽灵先生以一种出奇温和的语气说,就如同你也真实地活在费希尔世界上。

  加兰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她说∶是呀是这样没错她未必就是虚假的。或许有一天,我也能真的遇到那个加兰

  幽灵先生微笑起来。

  这是他想到的,一个折中的办法。

  加兰将书中的加兰当做自己,因而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换言之,她的自我认知在一开始就是一个虚幻的人物角色。如果否认加兰的真实性,那很有可能将又一次摧毁如今加兰的自我认知。

  所以,就让那个书中的小女孩,也成为一个真假参半的人物。她或许真的活在这宇宙的某个角落,正从海中的冒险脱身出来,然后奔赴那更遥远未来的旅途。

  那将会是她的旅途,也将会是加兰的旅途。没有必要在这一刻区分真实与虚假。

  如今的加兰还年轻,她的想法与头脑还如此稚嫩。等她长大,或许她将因为这事儿而暗自觉得当时的自己十分幼稚可笑又或者,她将怀念彼时的单纯。

  无论如何,加兰的人生也已经缓步走上正轨。

  加兰十分心满意足地听幽灵先生讲完了那个加兰的故事。她便说∶谢谢您,幽灵先生。我很高兴您愿意为我讲故事。

  我也很高兴,幽灵先生低声说,你愿意听这个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加兰说,那是人们的好意。

  幽灵先生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小说家会喜欢你这样的读者。

  加兰歪了歪头,像是没明白为什么。不过她也没继续询问。很快,幽灵先生与她告别。

  下次见,幽灵先生。加兰说。

  下次见。

  他返回孤岛。这漫长的梦境将要结束。不过他还是照例去了一趟农场,和人偶们说了会儿话,然后才离开深海梦境。

  这是凌晨四点的拉米法城。越靠近夏天,天色亮得越早。此刻窗边已经有玫瑰色席卷而来,朦胧的光让西列斯多少产生了些迷糊的睡意。

  琴多往他这儿贴了贴,然后低声含糊地说∶再睡会儿吗

  睡吧。西列斯低声轻柔地说。

  琴多可以说是因为那

  尽管他们都受到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庇佑,不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疲惫朵玫瑰的原因但是在梦境中做了太多正事,也终究让人在心理上有所烦躁。

  他们就睡了个回笼觉,到七点多的时候起了床。

  这一次琴多不会跟西列斯一起去西城,他得去一趟普拉亚家族那边。光是给贵妇那边送去消息,就得他亲自去跟普拉亚家族的人说一声。

  不过琴多有点不乐意。他说∶但等会儿我能来找您吗

  西列斯正在吃早餐,抬眸望向他,隔了片刻,他说∶当然可以。

  琴多这才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

  西列斯不禁觉得好笑。琴多这点小心思一览无余,也被他本人相当坦荡地表现出来。

  或许真的是乔恩赠送的那个放大镜,以及年轻的侦探这个说法刺激到了琴多

  他觉得琴多肯定还得就这事儿说点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们正要换衣服出门,琴多便忍不住凑过来抱住西列斯,嘀嘀咕咕地说∶我并不是干涉您的社交,我只是有些在意。毕竟,我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西列斯心想,他曾经想过什么来着

  他们两个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两个世界的人。

  这想法令他莞尔。他说∶但是,琴多,你得知道一件事情。

  琴多抬眸望向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中充斥着一种纯然的情意与恋慕。他总是如此,如此痴迷于西列斯本身。

  西列斯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个。

  琴多怔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又感到他的词汇量如此贫瘠。真糟糕,他明明已经把康斯特语学得很好了,连学生们的作业都能批改得头头是道了。

  最后,琴多只能低声说∶我很荣幸来到您的世界。这令我感到,我更加爱您了。他想了想,又说,唉,真遗憾。

  遗憾什么

  我们现在竟然要出门,而不能去二楼的卧室。琴多叹息着说。

  西列斯∶

  他还真是高看了琴多。

  他无奈地轻轻拽了拽琴多的辫子,然后说∶好了,换衣服吧,琴多。我会在欧内斯廷等你。

  琴多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凑过来亲吻他的唇瓣。西列斯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但也控制着力度与时间。隔了片刻,他就轻轻拍了拍琴多的后背,低声笑着说∶好了。

  浅尝辄止。琴多不满地说。

  给晚上留点期待

  我已经开始幻想了。

  西列斯失笑。

  他们就换好衣服,然后离开了凯利街99号。西列斯抵达欧内斯廷酒馆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九点。

  乔恩还没来,于是西列斯就先去了后厨,找到了埃里克,跟他讲了关于五月连环杀人案中的女性因素。

  他说∶那位声乐老师是我们如今知道的,身份最明确的死者。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边出现的女性来着手调查。

  埃里克恍然大悟,他想了片刻,便说∶我有一些印象,那位死者身边的确出现过女性朋友或者其他什么。我会仔细去找找的。

  西列斯点了点头,说∶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埃里克也赞同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没什么突破口,所以能找到一个线索也是好事。

  西列斯便离开后厨,坐到窗边等待着乔恩的到来。

  已经是四月底了。春光明媚得像是拂过天际的轻纱,触感柔和却色彩明丽。拉米法西城的改造也让这里的街道变得更为整洁。

  不过温度也在逐渐变高。据说在五月份的时候,拉米法城将迎来一阵短暂的阴沉雨季。绵绵细雨将带来拉米法城的夏日。

  呃,并不晴朗的夏日。拉米法城的夏天和冬天一样令人难受。

  好在他们打算在这个七月的时候出海。西列斯转而想到这事儿。

  寄给福斯特朗希的信已经在路上了,或许隔段时间福斯特就将收到。他们将一同出海,如同复现当初弗兰克朗希的那趟旅途。

  那一趟旅途未曾收获什么好结果,但西列斯希望,这一次他们能有所收获。

  如今他们在处理阴影的信徒闹出来的事情,而对于阴影本身,他们还想不出什么对付的办法。事实上也有心无力,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在思索间,乔恩出现了。

  他来到西列斯面前,有点儿惊讶地说∶今天琴多先生没来吗

  他等会儿来。西列斯说,上午好。

  上午好。乔恩坐到西列斯的对面,笑着说,我还以为他舍不得与您分开呢。

  这话有点调侃的意思。西列斯默然望着这位侦探。

  显然,敏锐的侦探先生大概是意识到西列斯和琴多的关系,同时也意识到,只有琴多不在的时候,他才能大胆地调侃一句。

  不过西列斯冷淡平静的表情也让他调侃毫无成就感。

  乔恩就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教授,我们进入正题

  当然。西列斯想了想,就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将自己过去这段时间得知的信息告知了乔恩。当然,主要是五月连环杀人案的内容,尤其是历史学会的第二走廊那边调查出来的两件案子。

  在这两件案子出来之后,他们对于这过去一个世纪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就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尤其是他们一直困惑的时间问题。

  现在,这案发的时间显得相当有规律,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有规律一些。

  这群躲藏在幕后的团伙,他们显然正逐渐变得不耐烦而骰子曾经说,阴影也在慢慢失去耐心。人类与神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

  西列斯也大概提及了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不过他不能太明显地暴露幽灵先生的身份,所以一部分信息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即便如此,他提及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十分让乔恩惊叹了。

  乔恩怔怔地思索着,然后不禁说∶我该向您道歉。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问∶为什么

  您实在是收集到了太多的信息,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乔恩不禁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觉得思考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这错综复杂。

  西列斯莞尔。他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感觉,特别是当他面对这一团乱麻般的线索的时候。

  乔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看起来,时间在这个案子里显得相当重要。他首先奇怪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这案子能如此有规律地持续一个世纪的时间

  这是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

  显然,幕后凶手不可能是独自一个人。他们是一个团队,甚至于一个组织。他们有目的地完成这一切,甚至基于某种极端虔诚的理念。

  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但也令人困扰于这种虔诚。实际上,这种组织是非常容易出现理念的变更的。

  譬如历史学会,在过去十几年间,高层与普通启示者的观念就接连变化了好几次。这是不可遏制的,因为人们总会接受到不同的观点,进而被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况且,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不是一个仅有少数几个人的小团体。这是一个可以在无烟之地和康斯特公国同时做一些不怀好意的事情的庞然大物。

  换言之,这个幕后黑手团伙,他们是如何确保自己理念的纯洁的他们如何能做到

  对于西列斯而言,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趋近于他更熟悉的,他故乡地球的宗教概念。人们被宗教理念聚拢,因而可以在一代又一代人之间保持虔诚的信仰。

  西列斯说∶他们中间可能存在一个核心人物,又或者说,核心理念。只要这个核心理念不发生改变,那么之后的人就会按照旧有的模式继续下去。

  乔恩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于是说∶发生在每年五月份的连环杀人案,就是这种理念的体现他仍旧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那会是什么理念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杀人能带来什么

  西列斯摇了摇头,并且明智地提醒他说∶这可能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得出的结论。这个问题仍旧相当复杂。或许我们可以专注于案子本身。

  我明白。乔恩爽快地说,只是有些意外于这个时间的绵延与重复。二十年与十年

  他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说∶您不觉得,这像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吗

  西列斯微微一证。

  乔恩说∶二十年足够一个人长大成人。而按照您之前分析的,前两起案子的死者没有身穿女骑士盔甲,第三起案子他们改进了手法,但仍旧没什么效果。

  于是从第四起开始,他们就选择缩短时间的间隔。或许他们是想要尽快培养起一个可塑之才

  西列斯皱了皱眉,说∶你是说,他们正在培养一个杀手

  我只是觉得这个时间相当令人意外。乔恩强调说,二十年和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除了人类本身之外,还有什么可供培养呢

  西列斯眯了眯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位侦探。那种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乔恩似乎知道什么,因此才能如此确信这个时间间隔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成长。但是,他却不愿意明确说出自己的理由。

  就好像之前他始终对自己为什么能注意到那个垃圾桶的问题避而不谈一样,现在,乔恩也对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闭口不谈。

  二十年和十年。为什么就非得是人类的成长

  那也可以是树木、可以是建筑、可以是一种生意。选择有很多,但乔恩认为是人类。

  西列斯默然片刻,干脆换了个话题。他不认为和乔恩纠结这个说法有什么意思,毕竟乔恩不太可能真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便说∶或许如此。侦探先生,我记得,你在信中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当面跟我说。

  乔恩咳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呃,是的。的确如此。他想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也像是在困惑于西列斯的态度,不过他还是相当干脆地说,我重新看了看那幅画。

  这突然提及的物品,让西列斯怔了一下。

  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幅画。乔恩说,当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就受到了某种精神污染。这全靠您复现自我的仪式,我才得以摆脱那种污染。

  总之,在污染彻底祛除之后,我认为我或许应该再看一下那幅画,或许能发现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认为乔恩这种行为相当周全。

  此外,他也同样注意到,乔恩对自己复现自我仪式使用的时轨避而不谈。虽然他不认为乔恩非得将这事儿说明白,但和朋友谈论、分享自己的往事,也是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

  但是乔恩从来不这么做。他神秘兮兮的过去一如他神秘兮兮的口吻。

  有时候西列斯之所以不认为乔恩算是自己的朋友,而只能说是熟人,或许就是因为乔恩这种遮遮掩掩、故弄玄虚的行为。乔恩总是有一种掩饰自己身份和个人特征的本能。

  这也算得上是侦探的本能

  西列斯稍微在这个问题上困惑了一下。

  乔恩则自顾自说∶我特地在重新观看那幅画之前,温习了一下我曾经学习过的画技,然后进行了一次临墓,之后找到一位不知名但的确画技精湛的画家点评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那幅画来源,不过他与我同时都感到,绘制这幅作品的人内心相当矛盾和痛苦。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纸,然后将其展开。

  他说∶这就是我临摹之后的作品。

  西列斯的目光望过去。他曾经在阿瑟顿广场与那位年轻的画家有过一面之缘,也曾经管到过那名画家的作品。那与此刻这幅画作如出一辙。

  精美细致的城市广场、人群与建筑,天空中却乌云密布、色彩沉重阴影笼罩了整座城市,仿佛风雨欲来,仿佛暴风将至。

  西列斯看了片刻,便问∶因为其笔触

  说老实话,他自己是没法从这幅画中看出作者有任何自我矛盾的心理他只是感到那种压迫感的确相当强烈。

  也可以这么说。乔恩首先说,我只是认为,他或者她,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和力度去涂抹拉米法城上空那阴云。恐惧、憎恨、仰望什么样的情绪都能看得出来。

  西列斯∶

  看来他在美术这一行果真没什么造诣。对他而言那就只是一团阴影。

  好的,阴影。

  他突然能明白乔恩的意思了。

  乔恩受到过那幅画的精神污染。换言之,他从另外一个维度上体验过那幅画的微妙之处。他自然能够总结出这种微妙的感触。

  而西列斯现在瞧着这幅临墓作品,却很难想象乔恩看到原作时候所受到的污染。另外,他们两个的意志属性显然也截然不同。西列斯的意志已经超越了费希尔世界的普通人类的范畴。

  但是,就阴影而言,他能理解。

  西列斯便说∶你认为这名画家可能是谁身处那些人之中但是却与他们的想法不太一样的人

  乔恩耸了耸肩∶我不能肯定。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将那幅画留在那儿。这是个很明显的暗示,有人在提示我们,风雨欲来。

  这位画家对于神明的信仰,似乎没有那么疯狂。西列斯低声说。

  乔恩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的想法。

  西列斯下意识捏了捏鼻梁,,他说∶即便如此,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人。你有尝试过什么寻人仪式吗在那幅画的指引之下。

  乔恩遗憾地摇头,他将那幅临墓作品收起来,一边说∶的确尝试过,但是没能得出什么结果。或许那些人有专门用来消除踪迹的仪式也说不定。

  西列斯皱了皱眉,他说∶而另外一种可能是,他们发现了这个人的意图。

  乔恩也不禁沉默,片刻之后,他苦笑着说∶您还真是考虑到了一个相当不妙的可能性。

  西列斯对此不置可否。

  乔恩转而说∶或许的确是这样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的语气带着点疲倦的意思,我们在这个案子里绕来绕去,找不到一个出路。那个突破口在哪儿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西列斯诚实地摇了摇头,他仍旧冷静地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等到五月中下旬,等到事发,我们就能知口道他们的意图了。

  乔恩徒劳地张了张嘴,然后身体往后靠。他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说∶您说得对。我们也不用那么着急。况且,我相当怀疑

  乔恩犹豫了一下。

  什么

  乔恩说∶他们真的能成功吗

  西列斯一怔,然后说∶我当然希望他们不会成功。

  乔恩也怔了一下。他们仿佛鸡同鸭讲,但又同时因此而笑了起来。

  乔恩也露出了较为轻松的表情,他耸了耸肩,然后说∶的确如此。我的意思是,他们想做的事情与旧神有关,与那不为人知的阴影有关。

  但是,在雾中纪过去的这几百年来,似乎还没人真的就这相关的事情有所收获。譬如那些想要复活旧神的i旧日神追随者,他们从未获得成功。

  有时候我感到,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决定。命运决定,神明在这个时代已经过时了,池们将不再可能出现了。

  西列斯静静地听着。

  乔恩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微妙的傲慢,以人类对神明。

  西列斯不禁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这位年轻的侦探。

  等乔恩说完,他便说∶那么,安缇纳姆呢

  乔恩的目光中头一次出现了些许的迟疑,他问∶您的意思是

  神明已经过时,但是,安缇纳姆仍旧存在。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您认为,袖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一位好心但不必要的神明。乔恩说。

  西列斯证了一下。

  我站在人类这一边。乔恩突然微笑起来,他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说,但是,我不站在安缇纳姆那一边。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侦探。他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或者是意外的表情。

  尽管西列斯的表情向来如此,但乔恩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问∶您不会觉得,这样的立场十分奇怪吗

  西列斯相当客观地说∶人们都会拥有各自的立场。这并不奇怪。

  乔恩并不知道阴影来自费希尔世界之外。不然的话,有这样外敌在,那么他说不定也会让自己站在安缇纳姆这一边,至少不会和安缇纳姆对着干。

  抛开阴影的问题不谈,在费希尔世界中,神明之于如今的人类,其地位和作用的确十分尴尬。那究竟是曾经庇佑他们的宏伟神祇,还是造成过去漫长苦难的恶毒异物

  安缇纳姆也无法从这样的困局中幸免,即便袍的确庇佑了人类很久很久。

  乔恩愣了一会儿,然后不禁说∶您还是真是我的意思是,您的中立总是相当令人惊叹。他以一种微妙的攻击性的语气反问,而您的立场呢

  西列斯平静地望着这位年轻的侦探。

  乔恩说∶或许您认为我总是在隐瞒一些事情,认为我对于这一次的合作不够坦诚。但是,您似乎也始终隐藏着一些想法。

  西列斯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一种面对学生的感觉他是说,那些年轻的、天真的,困在自己人生的问题里出不来的学生。

  比如,多琳卢卡斯。他们总是迷茫而不自知。

  我并不需要什么立场。西列斯说,神明与人类、时光与命运、世界与宇宙。当我们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我仅仅只是代表我本人,而非任何其他的立场。

  以人类或者神明或者具体一点说,拉米法城居民的立场来概括我本人,都是不够精确的。我并非这个群体的话事人。

  乔恩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教授,您还真是傲慢。

  傲慢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需要关注和头疼的事务、自己的目标与愿景。我只是尽己所能。

  他从来不会宣称自己代表哪个群体的利益,又或者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地干涉他人的观点学生们除外,或许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为教授的本能他站在这个世界,立足现在,回望过去,思索未来。

  他可以承认,神明的确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庇佑了人类文明的发展,从最早的那些已经被人遗忘的弱小神明们,到十三位声名赫赫的旧神,到如今沉默立于历史迷雾之中的安缇纳姆。

  他也同样承认,神明的存在也确实阻碍并且禁锢了人类文明的发展。人类不得不依托于神明来塑造自己的世界观,同时也因此自相残杀神明陨落之后的种种问题,更是凸显了这一点。

  是的,他的确承认这两方的观点,不偏不倚、相当公正然而他的公正于事无补。这世界需要发展,实际意义上的发展,而非观念的批驳与辩论。

  他们在这儿讨论旧神与历史,而与这世界何干

  所以西列斯得承认,在某种意义上,乔恩的说法是正确的。西列斯的确将自己的立场隐藏起来。他认为谈论立场问题毫无意义,而这种想法本身就算是一种立场。

  算了,他们仿佛是在谈论什么哲学话题。

  西列斯因而失笑,他转而说∶不论如何,我们终究得解决这些事情至少是我们手头上需要解决的事情。

  实事求是。乔恩也相当客观地评价,我欣赏您这种想法,尽管我自己做不到这样。

  上午好看来你们相谈甚欢。

  一个姗姗来迟、带着点微妙语气的声音。琴多,当然。

  西列斯转头望见琴多那双冷冰冰的翠绿色眼睛。他低声笑了笑,相当自然地伸手过去,把琴多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琴多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表情倒是瞬间变得愉快了起来,随后他才安安分分地坐好。

  不过他还是握住西列斯的手,亲昵而认真地把玩着。他像是那种非得蹭到主人身边才能安心睡觉的动物。还没法用小动物来形容偶尔,西列斯会觉得琴多是种黏人的大型猛兽。

  乔恩适时地说∶我与教授并不算相谈甚欢,事实上,我们就差吵起来了。

  吵起来琴多怀疑地说,你为什么会想要吵架

  乔恩∶

  琴多那理直气壮地认为是他想吵架的语气,以及那瞬间警惕起来的目光,令乔恩无言以对。

  只是意见相左。西列斯安抚了一句,随后说,不过,我不认为这算是什么大事。

  乔恩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和你们说话真没意思。总之,我们似乎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关于这个案子。没有什么更多值得调查的事情了。

  西列斯就跟乔恩提及了女性因素的问题。

  于是乔恩转而说∶好的,还有这么一条线索。不过他有点怀疑,但是,您真的认为,我们能调查出什么吗

  或许。西列斯不置可否,至少是一种可能。

  其实西列斯心中有着更大的把握。因为那是骰子判定中的一次大成功而另外一个选择则是一次大失败。换言之,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

  西列斯并不认为,这样的判定会让他们误入歧途,继续一筹莫展。

  上一次出现这种不是大成功就是大失败的判定的时候,是在他们从金斯莱前往贝休恩的海上。当时借由这个判定,他们将落水的加勒特吉尔古德救了上来。

  而加勒特显然给西列斯带来了非常多有用的信息,并且现在也在为他做事。

  西列斯的心中对这个判定有信心,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乔恩不明就里,仍旧叹了一口气。

  琴多怀疑地问侦探先生,为什么你像是突然变得消极了

  乔恩懒洋洋地说∶或许是因为,这个案子拖得太久了。我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都过去多久了

  过去一个世纪。西列斯客观地描述着。

  乔恩与琴多同时看向他,然后这两个人齐齐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达成了共识,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琴多整个人都跌在西列斯身上。

  西列斯∶

  看来他的冷笑话事业还有望进一步发展。

  就是这个时机有点,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他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等他们笑完,气氛倒是好上不少,乔恩也没那么没精打采了。他转而说∶所以,教授,您认为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他们手头的线索似乎都调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静观其变。

  实际上,尽管西列斯认为这可能是个妄想,但是,他仍旧十分想要找到一个知情者任何意义上的知情者。

  他斟酌片刻,便说∶你加入的那个组织,他们对五月份的事情有表现出什么异状吗

  哦他们。乔恩思索了一阵,并没有什么。他们似乎有一种沉默的、安静的焦虑。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理解。他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似乎又做不了什么。

  琴多苛刻地评价说∶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乔恩苦笑了一声。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波眉。

  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等待着那个时间的到来吗这不像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西列斯认为这不算是。他并不喜欢等待。

  乔恩看了一眼时间,便说∶既然您提及了那个组织,那么我之后会试着从那边下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乐意跟我仔细说说其中内情的人。或许随着那个时间点的临近,他们中间也会有人忍不住吧。

  希望如此。西列斯真诚地说。

  不久,乔恩与他们道别,然后就离开了。

  在乔恩离开之后,琴多便说∶这位侦探先生的沮丧令人惊奇。明明我们有了一些新的进展和发现,但是他却觉得我们好像在原地转圈。

  或许他认为我们的确在原地转圈。西列斯说,问题总是越来越多。

  琴多望了望西列斯,说∶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西列斯怔了一下。

  您拥有命运的力量。琴多说,而我们过去经历的几个事件的过程都差不多,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我们好像身处迷雾之中

  然后突然地,您就发现了一个突破口。于是我们就势如破竹地解决了那些事情,甚至轻而易举,好像过去难倒我们这么长时间的谜团压根不存在一样。

  或许这才应当是您解决问题的习惯做法。

  西列斯想了片刻,便莞尔。他说∶不过,我宁愿还是线索接二连三地出现,一切脉络都十分清晰,然后结局自然而然地发生。而非像我们现在这样,仿佛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琴多歪了歪头,说∶那听起来更像是您的小说,而非现实。也或许,您有机会在现实中实践这样的做法。

  西列斯评价说∶听起来像是一场剧本已定的演出。

  他倒是的确因此想到了跑团剧本。不过,随着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熟悉,以及他对于力量的掌控,跑团意义上的判定反而不怎么常用了。他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守密人这个身份,像是特地为他准备好的一样。

  神位已然虚位以待

  琴多托着下巴,一双眼睛望着西列斯,他说∶说起来,加兰小姐的故事即将结束了,您的新小说呢

  西列斯∶

  不要在他忙碌的日程表上雪上加霜。

  他警告似的揪了揪琴多的辫子。

  琴多就笑了起来,亲昵地贴近他,蹭了蹭他的脸颊。一触即分,免得被其他人注意到。

  西列斯便说我实际上有个想法。

  什么

  将加兰小姐的故事改编成戏剧。西列斯说,在舞台上真实地上演。我认为这说不定能让我掌握更多阿卡玛拉的力量。

  琴多怔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弄假成真他想了想,又说,但是,已经有一个现实存在的加兰了。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他说∶至少这值得一次尝试。

  的确如此。琴多说。

  回头我可以给本顿写一封信。西列斯说,正好他恐怕要问我加兰小姐故事集结出版的事情。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说∶如果您想的话,或许可以将这书翻译成其他语言我可以让普拉亚家族出把力。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诚实地说∶这或许不错,但最近恐怕没这个时间来考虑这事儿。

  琴多闷闷地笑了一声。他承认这是对的,但是每当西列斯这么说,他还是难以避免地会产生一种心疼又好笑的感觉。

  瞧瞧他心爱的神明都因为这些俗务而忙成什么样了。

  他们在欧内斯廷酒馆吃了饭,期间西列斯跟琴多讲了讲,从昨天晚上的深海梦境到今天上午和乔恩的谈话,这些对话给他带来的收获。

  琴多翠绿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从饶有兴致到若有所思到不明所以到混乱迷茫。最后,他缓慢而谨慎地说∶为什么,每一条信息,都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西列斯默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真的,他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蛛网。这真的不是阴影的诅咒吗不然这密密麻麻的谜团与困扰,为什么会如此紧密地,如同蛛网一样包裹着他们呢

  最后,西列斯摇了摇头,他叹息了一声,说∶希望我们能在五月份的事情发生之前,直的得到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吧。

  琴多反而笑了起来。他说∶您这样说,那么我反而认为,这希望的确能成真。他喃喃说,毕竟,您就是命运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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